九月十三,是考生們擂台比試的日子。
焱堂一共有五個演武場,每個演武場各搭建了二十個擂台,擂台邊的杆上懸挂了寫有數字的旌旗。距離辰時還有半個時辰,三百多名考生均聚集在第一演武場内,秦謬在最前方宣讀擂台比試規則。
“……分數均由二十位稽查共同給出,按照由高到低的順序排序,排名已經傳至玉牌上,數字即代表名次……”
鳴珂看了看自己玉牌上一百開外的數字,偏頭往闫扶音那一瞥,果不其然看見了大大的“玖”字。
何與飛大為震驚:“你幹什麼了,排名這麼靠前!”
可能是上交了魔核的緣故,他亦榜上有名,隻不過已經是吊車尾了。
岚孟遺憾地想,怎麼是前十名啊,她可不想當出頭鳥,那些山主們最好别來。
秦謬:“……規則宣讀完畢。現在前一百名的考生前往各自的擂台,其餘考生可在告示欄查看和選擇挑戰對象。”
告示欄類似水鏡,實時更新守擂者的信息,姓名、修為、門派一覽無餘。
何與飛要去第五演武場,鳴珂去看告示欄了,三人就此分别。
二十個擂台坐落于演武場中央,背靠背分作兩排,每個擂台對面都有負責記錄和監督的丹靈衛。
岚孟找到了懸挂着“玖”字旗的擂台,單手撐着擂台邊緣跳了上去,取下商刀抱在懷中,盤腿坐在了角落裡。
其餘人陸陸續續到來。
盡管她這三天在落霞塢到處溜達,也聽了不少這屆考生裡佼佼者的傳聞,可這二十人裡她隻認識六個。
前三名都是焱堂弟子,分别是周章、苗為芝、諸葛甯,第四是攬月劍派齊悅風,第八乃是太乙門衛今,除了衛今是知行大圓滿境界,其餘幾人皆為知行後期。最後一人,第二十名,白漸行,散修,修為僅元初大圓滿,卻是岚孟遇到的第一個光系修士,故而她才對他多了幾分關注。
變異靈根本就難求,光系修士更是鳳毛麟角,他們對魔氣有着天生的洞察力,高階強者甚至隻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是否被魔氣侵蝕,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會成長為叱咤風雲的大人物,前提是修為較低時别被人殺死。
白漸行的擂台就在岚孟斜對面,他看起來十分局促,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一對上别人的目光,整個人便如驚弓之鳥般抖一下。
岚孟默默收回了目光。
看着好像不太中用啊。
很快,悠遠厚重的鐘聲響起,擂台比試正式開始。
第一演武場内有不少人圍觀,可一時間竟無人上台挑戰。他們心裡都清楚,短短三天時間便能獲得高分的人,不是在溯回試煉裡抓到了魔,就是在對抗朝聖道襲擊上作出了貢獻。在不清楚朝聖道存在的前提下,他們能迅速作出判斷并解決事端,這樣的人,哪個會是省油的燈?更何況這些人本就是各門各派修士中的佼佼者。
太陽爬上了山頭,暖呼呼的陽光灑向大地。岚孟緩緩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假寐。不多時,一個人跳上擂台,岚孟睜開了眼睛,沒想到竟然是她最先遇到對手。
來人是個健壯的刀修,濃眉大眼,氣勢迫人,掄着一杆和他一般高的關刀,他放聲大笑:“崇刀門蒙自山,前來挑戰抱川刀!”
岚孟起身走到他面前,兩人對行一禮,負責此擂台的丹靈衛點上了一柱香。
蒙自山的刀法和抱川刀有異曲同工之處,同樣是大開大合的招式,破壞力極強,沒多時便将擂台劈開了好幾個口子,若不是擂台四周有陣法阻隔,他甚至能一刀劈到别人的擂台去。
岚孟身法詭谲,一邊躲避他的揮砍,一邊找機會偷襲,維持着知行前期的實力水平。直到一炷香時間過半,她才驟然發難,用巧勁卸掉蒙自山手中刀,将商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負責的丹靈衛在銅钲上敲了一下,将香掐斷,宣布道:“闫扶音勝!”
岚孟移開刀,朝蒙自山拱了拱手,“承讓。”
蒙自山大笑三聲,豪爽道:“不愧是抱川刀的傳人,在下佩服!”
岚孟沒有否認,鎮定自如地将商刀插進了刀鞘之中。
随着岚孟首戰告捷,其餘人也紛紛迎來了對手。
兩個時辰過去,岚孟相繼打敗了二十餘人,演武場上隻剩零零星星幾人仍在觀望,看他們都沒在關注自己,于是她便坐回了角落裡,一腿垂到擂台邊緣,手習慣性地垂下想要摳着什麼,摸到光滑的石壁時,她才想起來這已經不是屏基山陰冷昏暗的洞窟,這擂台上也不會有青面獠牙的兇獸浮雕給她消磨時間,她收回手不太自在地撓了撓頭。
斜前方,白漸行正在戰鬥。
隻見他在不算大的擂台上抱頭逃竄,以躲避對手的冰刺攻擊。
那姑娘氣得直跺腳,“姓白的,你個縮頭烏龜!就隻會跑嗎!”她雙手結印,召出一條巨大的水龍,随着她振臂一揮,水龍便呼嘯着朝白漸行飛去,“我看你還往何處躲!”
白漸行扭頭看了身後追着他不放的水龍一眼,渾身一抖,跑得更快了。
姑娘:“……”
岚孟看着他的步伐,隻感覺淩亂中又隐含規律,有些熟悉,正擰眉思考這熟悉感從何而來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輕歎。
“闫姑娘,你可看出來這小子是什麼路數?”
她扭頭看去,隻見衛今負手站在擂台角落,和她僅幾步之遙,對上她的目光時,他勾唇笑了笑。
“在下隻看得出來是在布陣,不過是何陣法就不得而知了。”
岚孟收回目光,回憶半晌,緊蹙的眉頭忽然放松,像是在自言自語。
“躲貓貓陣,嗎?”
衛今:“哈?”
她想起來了,約摸六十多年前,堯玦帶她來到了一處古老神秘的村落,那裡偏僻寥落,要在人迹罕至的森林裡潛行很久才找得到村子。村人不知道是離開了還是都死了,隻剩一對相依為命的父子。父親年邁,沒多久便壽終正寝了,靜默如山的少年獨自給父親挖了墳立了冢,然後便背着劍下山了。
堯玦站在村中看着少年逐漸遠去的背影,道:“可千萬别失傳啊。”
她從樹梢飛到了堯玦的肩膀,沖着他叫了一聲。
堯玦笑了一下,伸手抹了抹她頭上的翎羽,道:“是躲貓貓陣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