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結束了很久,銅漏裡的水已經流了大半,四下靜悄悄的,整個楚王宮都陷入了沉睡,隻有皇後的集英殿内室留着一盞明燈。
室内隻有文喚音和姜芪兩人,皆衣冠齊整,正襟危坐,殿門并未落鎖,等待着約定之人來訪。
姜芪動了動坐麻了的屁股,再一次擔憂地看向房門,心想宮宴上她也沒來得及和姜旻互通消息,他找來的人當真靠譜嗎,怎麼這麼晚了還沒來?不會連集英殿都找不到吧?
文喚音瞥了姜芪一眼,安慰道:“莫要着急,說不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就算不相信山到源的仙長,也該相信令弟才是。”
姜芪腹诽,她是不太相信所謂山到源的仙長,但她也不相信姜旻啊!她和親出嫁之時姜旻不過十二歲,雖然這孩子自小便聰慧過人,享有神童的美名,但七年未見,怎知他不是另一個仲永?更何況即便是第一仙門山到源的仙長,也不見得是個好的,若是姜旻被騙了可怎生是好?
姜芪不過拳頭大的心裡裝滿了天大的憂慮。
這時,忽有夜風呼嘯,房門吱嘎一聲輕響,文喚音和姜芪皆站起身來,眼睛緊緊盯着那扇半開的殿門。
沒過多久,一隻金色的鳥頭探了進來,鬼鬼祟祟地在殿内環視一圈,那樣子活脫脫就像是半夜三更摸進别人家裡想要幹點壞事、又唯恐被人察覺的小賊。
鳴珂見除了皇後和姜芪再無他人,這才大喇喇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抖擻翅膀化作人形。
這大變活人的場景讓文喚音和姜芪不約而同被吓了一跳,緊接着,又有一人走進了殿門,是在夜宴上見過的禦鳥使,他反手合上了殿門,提步朝她們走來。
文喚音冷靜下來,看着對方的眼睛,問道:“您二位就是姜國太子請來的仙長嗎?”
言如期拱了拱手,道:“在下山到源言如期。”
鳴珂在他身側站定,同樣抱拳拱手,神氣道:“山到源鳴珂,吐金鳥就是我!”
她一點也不客氣,徑直走到皇後對面坐下,拿起桌上的糕點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抱歉,之前沒吃飽,這會又餓了。”
文喚音沒想到仙長竟然如此平易近人,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提起茶壺給她二人倒了茶水,道:“這會也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不周,還請您見諒,您需要什麼盡管提,明日我再派人給您準備。”
“好說好說。”鳴珂笑眯眯道。
她從自己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遞給了姜芪,言道:“這是令弟托我交給你的。”
姜芪立即展露笑顔,起身感謝。
言如期輕輕抿了一口茶,沒有多說廢話,開門見山道:“皇後殿下,逐月塔必須盡快摧毀,否則貴國大廈将傾。”
文喚音心下駭然,“仙長何出此言?逐月塔有問題?又為何會關系到國運?”
言如期道:“簡而言之就是有人想要竊取楚國龍脈裡的龍氣,這個人要麼是國師,要麼是凝貴妃。若是龍氣被偷走,楚國沒了護國龍脈,自然危如累卵。”
文喚音立即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她正色道:“我會通知負責督造逐月塔的展主事,讓他延緩進度,盡量拖延時間。”
言如期點了點頭,繼續道:“我們要先探一探凝貴妃的底細,但最好不要在皇宮内動手,否則會影響貴國氣運,敢問近幾日陛下和凝貴妃的行程安排如何?”
文喚音道:“楚祯一向随心所欲,現如今更加肆無忌憚了,完全照着自己的性子來,他的行程毫無規律,不過許凝每隔三日必然會出宮去一趟國師府,算算日子,應該是後日。”
許凝?言如期了然,想必這就是凝貴妃的名字了。
一直緘默不語的鳴珂忽然眼睛一亮:“國師府?”
鳴珂立即挑眉弄眼道:“國師和凝貴妃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嗎?”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指的是什麼關系,然而事實并不合适她期望的那樣。
文喚音搖頭,“據我所知,許凝和崖昱并非情人關系,曾有宮女聽到,許凝稱呼崖昱為……”
文喚音頓了一下,鳴珂不由自主把頭湊近她,眼中閃着好奇的光芒,唇角微勾,期待地重複:“稱他為?”
文喚音微笑:“主人。”
鳴珂納悶:“主人?她是國師的狗嗎?為什麼叫主人?”
她将手按在頭頂,摸着頭發從頭頂捋到了發尾,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啊?主人?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言如期想,若真如此,那凝貴妃就是國師的手下了,所以逐月塔的陣法就是國師的手筆,凝貴妃不過是個幌子。
但是這般肆無忌憚,惹得百姓怨聲載道,就連文喚音和姜芪這等毫無靈力之人都能察覺到凝貴妃不是凡人,國師此人,究竟是心大,還是有恃無恐?
言如期打斷了鳴珂莫名其妙的心碎呻吟,看向文喚音道:“你們手裡有多少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