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姝嘴角噙笑，右手穩穩地抓住了王清妍的手腕。

她剛才轉身想要離開，聽見後方疾步走來的聲音就有所防備。帶她被人拽住胳膊後，更将防備之心提到了頂級。在王清妍揮掌過來的一瞬間，她便迅速地擡手，穩準狠地緊緊扣住她的右手。王清妍從小養尊處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能有多少力氣。宋玉姝輕而易舉地就制住了她。

王清妍一擊不成，瞬間惱羞成怒，用力掙紮卻總也掙脫不開。她扭頭看向一側，怒道：“還不過來幫忙，都是死的嗎？！”

剛才騙宋玉姝過來的小丫鬟慌忙從假山後面跑了過來。宋玉姝剛才也忘了還有一個小丫頭在，想着他們兩個過來，自己可應付不了，便趁着王清妍奮力掙紮的時候，忽然間一松手……

王清妍驟然間被放開，身上力道失衡，便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幸好那小丫鬟也跑了過來，堪堪扶住了即将摔倒在地的她。

王清妍是嬌養長大的王家長房嫡女，對外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對内卻但有不順心便要動辄打罵下人。但她從來不需要親自動手，自有下面的丫鬟下人去代勞。今日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動手打人，卻被人狠狠拿捏，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扶着她的小丫鬟看見王清妍的模樣，心裡也是怕得很。她知道姑娘雖然看似平靜，但其實已經是怒極了，若是在府中，恐怕成了玉蘭姐姐，其他人都多多少少逃不掉一頓罰。

宋玉姝隻看見王清妍頹然低頭站在那裡，看不清她神色。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如果她以為把陸時身邊的女子都趕走，自己便能得償所願，那未免也太幼稚了。

她甩了甩剛才用力過多的手腕，不再管那主仆二人，仔細分辨了一下遠處喧鬧聲傳來的方向，便要抓緊回到宴席上去。

卻沒想到，王清妍竟真好似瘋了一般向她沖來。那小丫鬟也想不到自家姑娘這樣魯莽，驚呼一聲。宋玉姝聽到叫聲便知不妙，她下意識地轉頭，隻來得伸手向前一攔，卻未攔住，便被王清妍狠狠一推！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世家嫡女生氣怎麼像小學雞吵架一樣！推人算什麼！”

然後便收不住力氣往後連連倒退幾步，在倒地的一瞬間，她僅存的理智隻來得及提醒她雙頭護住頭，其餘便什麼也顧不上了。這一次真是結結實實摔到了地上，宋玉姝覺得耳邊似乎傳來丁零當啷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滾落在地，又遠又近，聽不真切。還來不及分辨是什麼，腦中突然一陣刺痛，直讓她心髒驟縮，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王清妍被怒氣沖昏了頭腦，直到看見宋玉姝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一個堂堂世家貴女，竟然像市井婦人一般撒潑打架，還将人撞暈在地！她又急又怕，慌忙四處張望，見并無人在附近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宋玉姝身邊。宋玉姝側躺在地上，雙手還維持着半捂的姿勢，發絲淩亂地散落在臉上，隻約莫看得清雙眼緊閉眉頭緊皺，仿佛一片枯黃的樹葉孤零零地飄落在地上。

“不……不過是推了一下，她這是怎麼了……”王清妍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她拉住丫鬟的手，顫顫巍巍地抱怨，“你方才怎麼不拉住我！”

丫鬟唯唯諾諾不敢多說，她拉了呀，可是姑娘當時像瘋了一般力氣極大，她根本拉不住。但是這話她是不敢說的。她四張望，見還沒有人注意到這裡，便低聲道：“姑娘，不如我們趕緊走吧。若是被人看見……”

王清妍神情一頓，若是被人看見可就說不清了。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宋玉姝，心中默念，一會總會有下人經過，她應該不會有事的。在不斷地自我暗示下，恐懼還是占據了上風。片刻後，便隻留下宋玉姝躺在地上。無人問津。

宋玉姝覺得頭很痛，仿佛有針紮一樣密密匝匝。她忍不住痛呼出聲，然後便有一隻溫柔的手輕輕貼在她額頭上，溫溫熱熱的，還體貼地揉按她的太陽穴。就這麼過了一會，她終于沒那麼難受，人也逐漸清醒過來。

“宋姑娘，宋姑娘？”很是慈愛柔和的聲音在耳畔想起，她慢慢睜開眼，扭頭看去，不禁大吃一驚。

“王嬸嬸？”宋玉姝沒想到會再見到王嬸嬸，上一次在青雲寺分别，如今大約已經三四年了吧，“這是在哪裡？您怎麼……我們這是？”

宋玉姝問得語無倫次，王夫人卻仿佛松了口氣。看她想坐起來，便拿了兩個軟枕放在她身後，又小心地扶她起來，帶她坐定後，才一個一個地回答她的問題，“宋姑娘，你先别急。這裡還是瑞國公府，你剛才不知何故暈倒在花園中，丫鬟發現後才把你扶到這裡來。剛才已經有大夫來看過了，你身上有些小擦傷，無礙，先不要四處走動，休息幾日便好了。”

她又伸手摸了一下宋玉姝的額頭，“還疼嗎？”

“不疼了，王嬸嬸。”宋玉姝還是有些不明白，“可是，您怎麼會在這裡？”

王夫人笑笑，好像閑話家常一般，“這是我家，我當然在這裡了。你今天不也是來給我祝壽的嗎。”

宋玉姝滿臉不可思議，這才注意到王嬸嬸早就不是青雲寺那般的尋常打扮，身上穿的衣服雖然樣式簡單，但那布料色澤柔和、花樣繁複低調，一看便價值不菲。還有她梳理地一絲不苟的頭發，保養得宜的皮膚，富态光潤，安靜祥和地坐在床邊，注視着宋玉姝，一點也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頹然消極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