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甯,杜江河死了。”
季節清冷的嗓音劃過許甯的耳邊,帶着一股奇異的電流。
杜江河就是許甯的班主任,語文老師,白天沒來上班的人。一中裡白天一直有人猜測,年年是全勤獎的杜老師怎麼今天缺了班,好像還沒跟學校請假。
沒想到晚上就出了這種事。
許甯隻是愣了一瞬,道:“你怎麼知道的。”
季節停頓一瞬帶着遲疑:“阿姨沒告訴你是嗎?”季節以為餘娟會告訴自己的女兒,哪怕除卻一個警官的身份,她至少是個母親,她應該告誡自己的女兒注意安全。
“這不是秘密,隻是白天沒傳出來罷了。死人這麼大的事情,瞞不住的。”季節道。
許甯想想也是,她神色有些複雜,就算她從前經常看着父母處理命案,死人也是常有的事,但是日日都能見的人突然沒了,還是給她帶來了一定的沖擊。
見許甯不語,季節在靜默中開口:“你在哪?”
“在家。”
“等着。”
“不....”
電話被挂斷,許甯望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出神。她向來别扭,想要的不會直說,傷心了也要硬裝沒事。偏偏隻有季節....
她兀自笑出聲來,随後又恢複了常态。
她從小便喜歡研究命案,也許是步了她爸的前塵。對于年幼的女孩而言,血腥的案件隻是許甯的推理題。她喜歡坐在她爸的辦公桌前頭,看那些其他人想不出來的奇怪案件。
沒人會防一個小孩,更何況是他們隊長的小孩。
門鈴響了,許甯回神去開門。
因為奔跑而濕潤的短發貼在脖頸處,一口氣上四樓已經是季節的極限。她沒有許甯那麼好的身體素質。
但是手裡的一袋東西隔着模糊的白色塑料袋,許甯也知道裡頭是一些汽水和垃圾食品。
這些都是許甯愛吃的。
季節擡手擦了擦臉頰的汗珠,看着許甯已經沒有任何痕迹的臉,才慢步走了進來。
“你知道杜江河的死狀嗎?”季節問道。
許甯搖搖頭。季節家裡雖然不算特别富有,但是也是住别墅那種,家裡做點生意,在市區裡開廠子,人脈算是廣的。
和許甯家人丁稀少的情況不同,季節家裡叔叔伯伯很多,杜江河這事一人一句話就能湊出來一個完整的故事劇情。
不過季節删删減減,挑了個重點道:“我說,但你不要激動。案發現場....他也是内髒被掏空...被塞了棉花的...”
為什麼要說“也”?
許甯頓時瞪大雙眼,“你是說!”她的聲音是抑制不住的顫抖。
季節壓下她的震驚:“你知道我三叔也在派出所工作,這件事雖然和那事有點關系,但是還不能确定。也不能确定他們這麼做的目的,為什麼針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高中教師,所以尚且不算絕密案件。”
“不過,上邊不敢馬虎,他們馬上從市局掉了人過來。其中就有餘阿姨。”季節邊說邊觀察着許甯的神色。
在看到許甯看向她的時候,她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爸的事是你的心結,所以我跑來告訴你。但是如果你要以身涉險,作為同學,我必須勸你冷靜。”
五年前,最後一批大規模犧牲的警力當中,許甯父親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烈士名單上。那一年許甯才十二歲,很多事她應該懂了,但又好像懂的不夠徹底。
隻知道在參加完父親的葬禮後,她的母親以不想看見她,看見她會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為由,鮮少回家。
許甯被丢給了自己的奶奶,一個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縱使這個老太太也才剛剛送走了自己意氣風發的兒子。
在一場愛情中,她卻是被犧牲的那個。無人做錯的事情裡,最終隻有她承擔了父死母走的結局。可她怪不了任何人,因為所有人都不比她好受。
還好許甯不是個喜歡深想的人,哪怕午夜夢回淚水劃過臉頰,她依舊能在晨起的時候恢複自如。
他們都說,小孩子懂什麼。所以她便真的裝作不懂的模樣,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
“可是作為朋友,”季節突然看向她,“許甯,做你想做的。”她眼角彎了彎,就像這些年裡,她一遍遍聽着許甯内心的禱告,聽着那些少女對旁人難以啟齒的心事一樣。
少女舔舐着自己的傷口,等待着一個機會,她從來不是認命的人。這一點,季節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