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然降臨，常邖和陸離停在樹旁，望着遠處燃起的篝火與忙碌又嬉戲的衆人。

“說不定她是想回家。”常邖扶着拐棍坐在地上，一路上聽陸離彎彎繞繞地講半天，無非就是她不甘心當初邖桂心一走了之。

“家？”陸離輕蔑一笑：“那個視她為異類，忌憚卻又利用她的家？”

常邖搖頭：“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陸離沉默。

沒一會兒，她道：“‘仙界’真的存在麼？”

常邖頂着幾乎要将他穿透的視線，聳聳肩：“很多時候，人們明明知道答案，隻是不相信而已。”

陸離沒再吭聲，扭頭離開。

常邖歎氣，知道自己的話戳到對方痛處，雖然沒有歇夠，也認命地起身，晃晃悠悠朝着火光走去。

“……我們可以先成立一個學校，可以學到适合自己的修煉功法，讓他們有保命的手段，然後到各個地方教給更多的人。”邖桂心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雀躍：“每個人都可以修煉的話，就不用再怕妖獸了。”

“想法雖然很好，可是治标不治本，并且需要很多時間，”邖桂心身側的青年遞給她烤好的肉段，“解決掉所有妖獸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邖桂心點頭：“你說的也對，但除掉所有傷人的妖獸也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

坐在他們對面的常柏雲撓撓頭：“感覺你們說的都對。”

“既然這樣那就一同進行吧，”陸遇道：“既辦桂心說的那個學校，又組織人一起獵殺妖獸。”

“這樣的話會不會……”

“錢的問題不用操心，”林巧兒咬下手裡的一小塊烤肉，細嚼慢咽道：“我家那老頭就喜歡、嗯……你上次用的什麼詞來着？投資？對，就是你說的那個投資。”

一直在發呆的少年突然道：“你們說這次的秘境會是‘仙界’嗎？”

“你搞什麼，吓我一跳。”陸遇拿走他身旁的調料灑在自己的食物上，“還别說，你做的這料子還挺香，‘仙界’的話，這要随緣吧，強求不得，說真的，我還是想象不出‘仙界’能有多麼好。”

“沒有妖獸這一點已經夠好了，”常柏雲滿臉都是向往：“快，桂心你給他們講講上次跟我說的‘為人民服務’‘人民至上’的那個。”

“好啊。”溫和的聲音緩緩道來，向衆人描繪她曾所在的世界，也是常邖記憶中的那個。

聽了一會兒，常邖意識到一個問題，對身側靜靜地注視着他們的陸離道：“這個時候你不在嗎？”

“秘境危險，他們不打算帶我和你師尊進去，我們就在山谷那裡等着，”陸離側頭看過來：“你也是‘仙界’來的？”

隐約能猜出她的真實目的，常邖随意地坐在地上：“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似乎對她說的那些習以為常。”

常邖一臉正直地與她對視：“或許是我道心堅定，不為所動。”

“呵。”頭頂傳來嘲笑聲：“你若真是如此，就沒必要來求仙靈脾。”

常邖摸着鼻子解釋：“我那是替别人求。”

“你那個如意郎君？”

“……”常邖認為自己不應該和心情不好的女人計較，索性不再辯解，繼續在識海中聯系魚仔。

也不知道易兄的情況怎麼樣了。

“‘仙界’真有那麼好嗎？”

正打算回應，又聽到陸離自言自語：“能涵育出她這樣的人，那地方也應該很好吧。”

常邖擡頭，對上陸離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一絲嫌棄。

“……看我幹嘛？”常邖低頭拍拍衣袖上的土。

面前衆人的聲音逐漸高亢起來。

“……其實我們也可以創造出像仙界那樣的世界，畢竟那裡也是一步一步建設起來的，”邖桂心自信滿滿道：“隻要所有人聯合起來，團結一心，就能橫掃一切牛鬼蛇神！”

“我們真的可以嗎？”

“不是隻有我們，而是所有人，”邖桂心語氣堅定：“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整合一切可以協調的人、财、物資源……汗水砺精兵，雄心鑄輝煌！”

“好！不愧是我看重的朋友！”陸遇鼓掌喝彩，又道：“我認識的好多人也想改變這世間的亂象，我可以聯系他們，就像你說的，聯合起來！”

“雖然你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林巧兒舉起手中的酒碗：“但總感覺我們可以做到，幹！”

“我也陪一個，”邖桂心身邊的青年起身道：“雖然楚某沒有阿遇那麼多朋友，也比不上巧兒的财力，但好在家中有書冊千卷，各位如有需要，盡管開口。”

“那、那個，我隻會煉藥，也略懂些醫術……”

少年還沒說完，就被常柏雲的驚訝聲打斷：“你在我們面前還謙虛什麼，葉神醫的名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常、常姑娘言重了。”

“你捂臉作甚？”常柏雲笑倒在邖桂心身上，手裡的酒差點撒出來，“桂心，你說，如果我們真的能創造出像仙界那樣的世界，能不能找到仙界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了，對吧……”

一陣風呼嘯而過，周圍寂靜的隻剩下樹葉的沙沙聲，篝火驟然熄滅。

等常邖反應過來時，面前已經換了一幅景象。

循着啜泣聲回頭，入眼便是邖桂心抱着隻剩半截身子的常柏雲跪坐在血泊中。

“别哭，”常柏雲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别放血了，怪浪費的。”

“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如果我……”

“和你沒關系，咳咳……”常柏雲的嘴角嗆出血沫，邖桂心慌忙擦拭卻湧出更多的血。

“我、我……”邖桂心将頭埋在她的肩上，哽咽到說不出話。

“噓——我聽見順心叫我了，你就不用擔心它在那兒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