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鳴心中松了口氣,但也有些忐忑。
方慎是不是告訴歐陽思奇了?
晚修下課,許向鳴邊盯着那張被自己團了又展開的紙邊晃回宿舍,好幾次雨傘都偏了,雨滴細細落在發絲上也不管,最後總是謝坊忍無可忍地給他掰正。
直到走到宿舍門口,許向鳴才咬咬牙,将紙條一團就要推開門。
“哈喽?你幹啥去?”謝坊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扯到欄杆旁,“你打算怎麼跟他說?不會就是你那開玩笑說法吧?”
宿舍剛剛熄燈,走廊上還有一兩個串寝的人,謝坊遠遠瞥了他們一眼,聲音很低。
“不然呢?”許向鳴身心俱疲,“你能想出個更好的?”
“不能…可是這說法太蠢了,你把他當啥呢?”謝坊道。
“可齊冬都信了。”許向鳴站着沒動,“我也覺得最好今晚就跟他道歉說清楚,越拖越麻煩。”
“說什麼清楚?别入戲太深了許向鳴,你他媽就是喜歡他,現在隻是編個謊話去挽尊而已。”謝坊揪住他衣領,恨鐵不成鋼。
“那你要我怎麼辦?我能怎麼辦?”許向鳴擡眼看他,“我當然知道這說法很蠢,你不說我也知道。可我現在跟他連普通朋友都不是,就算撒謊去唬他,也總不會更差了吧?”
“你跟他根本沒多熟,當時就不應該表白。”謝坊悶了半天,憋出來這麼句話。
許向鳴歎了口氣,拍拍謝坊手背,謝坊松開了他。
“我知道錯了。”許向鳴緩緩去推宿舍門。
老天爺,原諒我吧。
方慎正對着他那大鏡子戳隐形眼鏡,聽見許向鳴進來,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冷臉,好給力。
但是也别太給力了我心都要碎了方慎同學。
許向鳴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時舍管已經查過房了,方慎正抓着梯子準備上床。
連自己的床都不坐了。
“方慎。”趁方慎還沒動作,許向鳴快步走到床邊低聲開口,“能聊聊嗎?”
方慎愣了愣,松開已經抓住梯子的手,應聲道:“……好。”
每個宿舍都有個自己的小陽台,從這可以看到學校外的馬路,白天的話風景還不錯,不過他們宿舍的陽台燈是壞的,一到晚上就漆黑一片。
方慎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怎麼開口,怎麼開口許向鳴。
想想。
現在還下着毛毛細雨,陽台沒有遮擋,一陣冷風刮過,許向鳴不動聲色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方慎那邊卻突然有了反應:“你要不要去穿個外套?”
“啊?”許向鳴一擡頭,“我沒帶……”
“穿我的也行。”方慎平靜道。
“我……”許向鳴心中突然一酸,對着方慎就鞠了一躬,“我對不起你,方慎。”
方慎是個這麼好的兄弟。
為什麼要跟好兄弟表白。
許向鳴你真他媽不是東西啊。
“你幹嘛?”方慎被吓了一跳,壓低聲音看了眼宿舍裡,又回過頭抓起許向鳴。
許向鳴直起身子:“我……我其實不是……我其實沒有很……也不是……就是,我其實昨晚……我……”
方慎就這麼看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其實我昨天是在跟你……開玩笑……”
“我其實不喜歡你,我也不喜歡……男人。”
“造成了你的困擾,我向你道歉。”
許向鳴抓心撓肝地說完這番話,小心翼翼地擡頭,方慎還是沒有反應。
許向鳴絕望地一閉眼,再次鞠躬:“對不起。”
“别鞠躬,别搞這種。”方慎終于是動了,再次伸手把他抓起來。
許向鳴直起身,方慎卻又不再說話,轉過身子搭着欄杆往遠處看。
許向鳴也不敢吱聲,順着方慎的目光看去。
什麼也沒有。
或許那裡确實是有什麼東西,但憑許向鳴當下波瀾壯闊的心情,估計也發現不了。
他忐忑地站在方慎身旁,不敢出聲,也不敢動,雨絲落到臉上,涼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沒忍住偏頭打了個噴嚏。
“你先進去穿外套吧。”方慎幹巴巴來了一句。
“我沒事。”許向鳴搓搓鼻子。
“求你了,去吧。”方慎道,“穿了再聊也一樣的。”
許向鳴沒再反駁,走進宿舍抓過方慎挂在床邊的外套胡亂套上。
“許許。”老五小聲道,“你們聊啥呢?”
“沒啥,玩你的手機。”許向鳴扯出個笑容,将陽台門關上了。
方慎還站在原地沒動,許向鳴走到他身邊站定,兩人再次陷入沉默。
耳邊隻有風聲。
許向鳴沒忍住,扭頭看向方慎,輕聲道:“你在想什麼?”
“嗯?”方慎開口,“什麼都沒想啊。”
許向鳴沉默地扭回頭。
沒幾秒,又沒忍住看向他:“那你在看啥呢?”
方慎笑了笑。
雖然很輕,但被許向鳴捕捉到了。
老天爺他今天一天都沒見過方慎笑了啊!
方慎扭頭看了許向鳴一眼,伸手指指遠方:“看那個塔的燈。”
“它每閃十三下就會變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