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睫顫動着,将她的手掌捧起的雙手也在微微顫抖,望向她傷口的目光,寫滿了不忍與疼惜,就好像恨不得是他代她受傷,希望受傷的那個人是他一樣。
還在流血的胳膊費力地擡起,杭樂知舉起手,她伸出食指戳戳酷拉皮卡的臉頰。
見他好似沒有反應過來,看過來的目光還有點點茫然,杭樂知啞然失笑。
自己的搭檔什麼都好,但是容易想太多,甚至會陷入自己的思緒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我沒有那麼痛。”
見他低沉的眼眸掃來,杭樂知隻好改口,“好吧,還是有一丢丢疼的......”
“我是戰鬥系嘛,也就是說,從今以後,我都要習慣戰鬥,習慣受傷,還有......疼痛。”她不自覺地停頓住。
可能,這是很難習慣的吧。
真的有一點不怕痛的人,能完全忍耐下來的人存在嗎?
但她,應該要變成這樣子才可以吧?
所以,不用那麼擔心她也可以。
“已經不是‘普通人杭樂知’了,而是‘異能生杭樂知’,以後也隻會作為異能者生存下去,沒有相應的覺悟是不行的。”
她像是在說給他聽,卻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
依然因為傷勢不得不渾渾沌沌的酷拉皮卡,他的眼眸黯然下去,仿佛此刻說什麼話都很蒼白,喉嚨幹澀聲音嘶啞的他緩緩道:
“但我仍然覺得這一切,實在對你太不公平。”
異能生之間的戰鬥不是過家家,更沒有什麼先禮後兵,他很清楚,以後她還會遭遇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各式各樣的戰鬥......可是看到她傷痕累累,他無法淡定地說服自己。
他總是控制不住地想,杭樂知她在異能高考前的一個星期才覺醒了異能,她走投無路不得不參加考試,比起其他學了幾年十幾年的異能生,她是一張白紙,她想要以異能生的身份生存下去,就要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忍受多得多的辛苦......
可,憑什麼呢?
明明她此前就如普通人那般,安生地平淡地度過了十幾年,她該參加的不會是異能高考,而是她辛勤學習數年去考的普通高考。
不公平嗎.....
杭樂知看着因為水還在沸騰,水中越來越多的氣泡,她的眼眸沒有一絲波動。
這是一個她不會去想的問題。
因為想了,自己就會變得很難受。
會變得失落,會問很多很多,沒有答案的“為什麼”。
她啊,與小時候的自己約定過,杭樂知的人生要充斥着數都數不清的快樂。
就像此刻,她隻想因為搭檔的話,因為他的在意感到開心,就足夠了。
想了想,她就要張嘴說話,卻是他先她一步開口:
“你不要總是勉強自己去忍受,去逞強。”
“可是......”
“疼就是疼,你說出來,就算你會喊出來也沒關系。所以,就不用在我面前,還将你的手背在身後了。”
“......”
半晌,她都未曾言語。
她隻是習慣了。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她也是一個因為疼痛就會哭,被欺負了就會哭的小孩子。
當她抱着自己青一塊紫一塊的胳膊哭着去找院長媽媽,當她抱着院長媽媽的腿哇哇大哭的時候,看到了院長媽媽蹲下來抱抱她,揉揉她的腦袋,她替她拭去眼尾的淚水,她從她的眼裡看到了心疼,藥師野乃宇一遍一遍哄着她,當她的腦海裡形成了模糊的想法,當它越來越清晰的時候,小小的杭樂知意識到了,有人會為她的痛而痛,會為她難過的時候......
她學會的第一個謊言是,她不疼。
忍一忍的話,她在意的人也就不會那麼擔心她了,也不會為她感到心痛。
隻有在自己實在忍不下去的時候,她才想跑到院長媽媽的懷裡,隻是,想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