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魚已經上桌了,施語琪在吃着,倪桃有些分心,戳着微信上陸羨然的頭像,他的頭像是一個仙人掌,看着像是放在辦公桌上,擺放的規規整整,很有強迫症的風範。
倪桃有些糾結,要不要将收集到關于越澤的事兒同步給陸羨然。
昨晚遊戲彈出戀愛建議之後,倪桃覺得她跟陸羨然好像一下子變得有距離了,陸羨然也沒來公司,到現在也沒問她打聽出來什麼,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個意思。
倪桃想了想,還是按滅了手機,到時候再說吧。
淡橙色的晚霞逐漸被黑夜吞沒,點點霓虹燈亮起,彙聚成城市的燈紅酒綠。
倪桃将電腦裡的建模保存好,低頭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辦公室除了她還有兩三個人了在加班。
比平時早一點,有進步,倪桃苦中作樂。
雖然知道程樂安進局子了,倪桃覺得他還是在自己心底還是留下陰影,最直接的就是,以前她不害怕走夜路,現在晚上自己走夜路回家會怵。
倪桃收拾好東西下樓,邊走邊努力給自己做強心髒建設,準備激揚正氣的歌單壯膽。
當她一踏出公司寫字樓,一眼就認出樓下等着的不容忽視的身影,眼睛不受控彎成月牙,帶着不自知的笑意,朝人快步走過去。
陸羨然坐在大堂會客桌,最靠近門口那裡,一手撐着下巴,眼神似乎是在放空,實則一直留意着門口進出的人。如果他不是透明人,搭讪的人不會少,做不到跟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等人了。
倪桃:“怎麼來了?”
陸羨然也看見倪桃了,起身邁腿朝她走過去。
“下班了?走吧。”
兩人同時開口,靜谧的空氣染上了幾分朦胧青澀的味道。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上去找我?”倪桃察覺不到,她語氣有幾分驚喜。
“沒等多久。”
陸羨然是覺得自己在倪桃身旁等,會忘了邊界,忍受不了她的拖延,上手給她定時間表計劃督促她幹活兒,于是就在樓下等了。
兩人安靜地并肩走着,路過一個微胖壯壯的醉漢,走路搖搖擺擺,越走越往倪桃方向靠。
倪桃下意識躲到陸羨然的另一邊,将他作為保護盾,直到醉漢走遠。
陸羨然留意到她的動作:“晚上加班,我都來接你。”
柔和的路燈打在陸羨然身上,給他沾上幾分人間煙火氣。
倪桃微怔,看了陸羨然一眼,笑笑道:“那當然了,别忘啦,你可是我雇的保镖。”
“嗯,是你的保镖,都聽你安排。”陸羨然語氣淡淡的,但是卻能讓倪桃感到安全感。
莫名的生疏跟距離感在兩人之間消散。
倪桃前腳剛坐上公交車,後腳就收到了動效那邊發來的消息,明天要投放到地圖的野怪海德拉動效測試發現些問題,需要修一下建模。
“靠,臨上線前一晚才發現出問題,吃幹飯的嗎?都幾點了?”倪桃嘴上碎碎念吐槽,但是手上還是很誠實地回複——來了,好的,沒問題。
倪桃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社畜了,學會了每次項目更新期間都随身背電腦,因為很有可能會出點什麼小問題,得随時随地改。
她掏出電腦,連上熱點,她的筆記本跟家裡電腦都裝了公司内部軟件,能直接遠程操作公司電腦,同步所有資料。
就在倪桃正上手改時,手機仿佛催命鈴一樣響起,她一手抓着電腦,另一隻手伸進包裡找着耳機。鈴聲鬧得她心煩氣躁,耳機又找不到,都快變身噴火龍了。
“我耳機呢?”
突然,鈴聲被切斷,涼涼的手機屏貼上了她的耳朵,倪桃手下動作一滞,怔了怔,反應過來,是陸羨然替她接過電話,将手機貼在她耳側,方便她接電話。
“這樣就不用耳機了。”
陸羨然做起來很理所當然,仿佛這隻是一個很普通很平常的動作。
雖然他們倆靠得也不是特别近,但是倪桃卻莫名覺得這個動作,似乎對他們倆來說,有點太親密了。
陸羨然以為倪桃是擔心手機虛空貼在耳邊,會被别人看到,就跟她說:“車裡人不多,我們在後排角落,你往我這邊側一側,就能擋住手機了。”
倪桃垂下眼簾,含糊嗯了一聲。
“倪桃,倪桃,喂喂喂?聽到嗎?”電話裡急切的聲音,喚回倪桃的愣神。
她趕緊切回工作狀态:“聽到聽到,我在的哈。”
“這幾個頭靠太近了,而且太繃直曲度不夠,動效上了看着像打結,你調調,得錯落有緻才行,幾個頭之間散開一點,不然加了動效後很奇怪……”
海德拉是九頭怪蛇,希臘神話造物,在他們這個項目裡設定是蛇身碩大,生活在沼澤,擁有九個蛇頭的怪物,隻要還有一個頭就永生不死,隻有每砍掉一個頭,用火燒掉,才不會再長出來。它的血和骨有劇毒,是做毒藥和毒箭最佳材料。
電話裡要求停不下來,倪桃仿佛複讀機,回答都是“嗯嗯嗯”,但手下卻利落地标出要調整的地方跟要求。
公交車裡隻有伶仃兩三個人,有的帶着耳機玩遊戲,有的靠着車窗閉上了眼,陸羨然跟倪桃坐在最後一排,陸羨然坐在裡面靠窗的位置,倪桃坐在他身邊。
之前,倪桃都是習慣靠窗坐,認識陸羨然之後,她就習慣了讓陸羨然坐裡面靠窗的位置,避免一無所知的人一屁股坐他身上了,或者将東西擱到他身上,鬧出什麼烏龍。
倪桃朝陸羨然微微側身,專注地埋頭看着電腦,陸羨然一手撐在車窗沿托着額,眼眸看向窗外流淌的城市街景,一手替倪桃扶着手機。
似乎是無聊,他的食指無意識地撥弄着倪桃耳邊的發絲,仿佛是找到玩具的貓,樂此不疲。
也許手指還會不時觸碰到倪桃的耳垂,但是陸羨然不是人,碰到也隻會穿模而過,留不下任何感覺和痕迹,因而兩人都沒發現,這自然而又親昵的動作。
夜晚公交,因為這一幕,仿佛換了一個濾鏡似的,從疲憊困乏變得浮想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