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敏并不打算藏，說了兩個名字。這兩個名字，沒一個是景故知聽過的。

“這倆，都還在念書。”何敏說道，“都是季節的學生。”

這個名字，景故知知曉了。季節在20年前可謂紅極一時，不過她似乎并沒有在娛樂圈久待的想法，沒過三年，便宣布要回到梨園。說是回梨園，季節并沒有如爆紅前那邊繼續唱戲，而是當起了老師。

前些年，娛樂圈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全是資本注水的樣子時，季節的好幾個學生都拿過影帝影後。當時網友們還稱季節是娛樂圈的輸血庫。

回想起來，這幾年，還在娛樂圈内活躍的季節學生，好像隻剩下翟影後一個。

“季節老師，也是工作室股東？”景故知忍不住詢問。

何敏點了點頭。

“那，我這不合适吧。”景故知說這話，不是想打退堂鼓。考慮到季節應該是想讓自己的輸血庫再次開張。且兩位原定主演的年紀都很小，不誇張地說，景故知能大她們一輪。這部話劇并不适合她。

“合适。”她這點小心思，何敏還是看得出來的，原本選這兩個，都是出于對季老師的考慮。我在開始寫劇本前，所構思的這兩位女性，都是各自有過人生閱曆的成熟女性。其實在雲深和我提到你的時候，我确實覺得你外在特制，很适合雲深所撰寫的雙生花之一，倪芳這個角色。”

賀雲深正在給景故知挑蔥絲，聞言擡頭看向何敏。

倪芳這個角色，出生貧寒，卻不認命不願就此困苦一生，是個拼了命地想要出人頭地的女性。而在劇本的時代背景下，一個平常女子想要跨越階層，本就比登天難，何況倪芳。故事開始，倪芳便是在一家舞廳當舞女，取悅着說要把她娶回家當富太太的中年商人。

這個角色，太不好演。

“怎麼，你不相信故知？”何敏看明白賀雲深眼神中的疑惑，低頭舀了勺魚湯，把話推給了她倆。

賀雲深不語。

景故知突然覺得，這位何敏老師也沒傳說中那般沉穩内斂，倒是慣會逗弄晚輩。

輕輕拍了拍賀雲深的手背，景故知開口。“那就再謝謝何敏老師給這個機會，我一定多磨煉演技，靜等何敏老師通知。”

——

吃過晚飯，景故知就馬不停蹄地趕去了練習室。

同何敏吃飯，自然是不能趕的，哪怕後來賀雲深幾次想表現出，她們還有另外的事，都被景故知攔了下來。

以至于她們到達練習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景故知一進去就向各位舞蹈演員點頭說抱歉，一邊脫下自己的羽絨服丢給賀雲深，快步走到自己的站位。

和頭回來練習室一樣，小謝都提前打點好。練習室中的工作人員們對此景故知的遲到，并沒有表現出不滿。指導老師見景故知這樣着急開始練習，還過來提醒她還是先熱熱身再開始的好，免得一會受傷。

熱身至少半小時，從吃飯的地方到車上再到練習室，暖氣都開的很足。景故知便回絕了。

“别再耽誤大家時間了，我來的路上有做過一些拉伸，不要緊的。”景故知安慰了一句，依舊站在原地稍微動了動。

當事人都說沒問題，指導老師便招呼大家各自站位，開始排練。

這次的舞蹈表演，若是像之前那樣，隻是簡單的動作，景故知也不會這樣才吃力。偏偏是專門編排過的，動作難度系數還不低。前幾天已經是打下基礎，最近的排練都是在磨合大家的默契。

展身擡單腿，雙臂向上開，單腿向前點地劈叉，俯身轉半圈起身。

最後的動作格外考驗身體力量以及對重心的控制。景故知沒熱身，在察覺自己慢了半拍後，着急起來。沒想到腳下一滑，踩了個空。

“啊！”驚叫聲起，景故知整個人跟着重重摔在地上。

“怎麼了？傷到哪了？”賀雲深聽到她那聲驚叫後，趕忙放下手中平闆，快步沖過來。

不知道景故知是哪裡受傷，她也不敢抱，隻是扶起對方上半身攬在懷裡。探手檢查景故知的腰和腳踝處。

景故知整張臉都快皺起來，被賀雲深一抱，本來覺得還好的疼痛驟然加劇。本來想把她推開的手，轉而抓緊了她的衣服。

“扭到了？”賀雲深觸到她腳踝腫起位置，伸手将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嗯。”景故知在她懷裡應了聲，不知怎麼得，眼淚就湧了出來。

這個的懷抱，總是能勾出她最深的睡意，以及那些習慣性壓下的情感。這樣的扭傷，在從前練舞時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次次都悶聲不吭地忍下來，怎麼在她懷裡那種疼痛明明減輕了些許，還是無法忍受。

賀雲深垂頭，在她額間快速地輕輕啄了下。“忍一忍，我給你處理。”

雙手搓熱，賀雲深單膝跪在地上，小心托起景故知受傷的腳踝放平後，輕微扭動。

“不那麼疼了告訴我。”

賀雲深的手法很熟練，這樣扭動了一會後，劇痛逐漸緩解。

“好多了。”景故知松開都快被她咬得發白的嘴唇，小聲嘟囔。

“好，我看看有沒有傷着骨頭。你要是覺得疼，就抓着我。”

顧不上練習室中那麼多雙眼睛，賀雲深抓着景故知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手指再次貼上腳踝，賀雲深将小謝遞過來的冷毛巾小心敷在扭傷部位，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動作，景故知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便猛地抓緊。

“很疼？”

景故知抿着唇，想松手。

“就抓着我就好。”賀雲深按下她的手，另一手的五指瞬時隔着冰涼的毛巾，力道恰好地抓住了景故知的腳踝。

略有些刺骨的寒意攜着疼痛鑽入皮膚，迅速向上蔓延。景故知不由得再次抓緊賀雲深的肩頭。

她低頭看着賀雲深被發絲隐去大半的面容，心跳聲在耳畔一下一下清晰。那聲音很快便清晰地讓她再聽不到周圍聲音，也感受不到從腳踝處傳來的冰涼刺痛。

四下寂靜，景故知恍惚自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所有的情感和情緒，還未曾因為經曆各種事情，而強行被她自己收斂至内心底層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