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今天就到這,阿彰還在家裡等我吃飯呢。”
她迫不及待要回家與仙道分享今日份的霞光萬道,就像是手牽手踏過無數條大路,斜陽拉長人影,長發随風貼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稍稍側頭,便會對上湛藍眼睛,溫柔笑意籠罩全身,她跟着笑得很甜。
一到家,葉月本以為會收到來自于仙道的熱情迎接,每天下課後都是這樣子。
她洗手換上居家服,用發帶将一頭長發梳光溜,卸妝、洗臉、擦乳液,很餓所以跳過洗澡先吃飯,吃完如果不下樓散步就進浴室,洗香香了敲門。仙道母親笑臉相迎,葉月推開仙道卧室房門,八成情況他躺在床上感悟人生,葉月認為那是修飾過的描述,閉着眼睛放起音樂明顯是在無意識放空。葉月爬上床,如果他識趣騰出大半個床位那就挨着身子閑聊,如果他推不動,那就别怪她将他攆下床。
今天不對勁,仙道似乎有心事,具體表現有以下三處細節:
葉月剛到家時他隻是笑着問好,沒有擡手撫摸她額頭緊貼的劉海說這麼熱呀?
葉月想吃他那份餐後水果時他沒有一如既往與自己鬧騰,而是冷靜地将果盤推到她面前沒再多看兩眼。
最後,那便是葉月推門走近他,仙道連打三個哈欠輕聲細語道,眼皮擡不起來了,可以睡覺嗎?
“阿彰,你有問題!”
葉月掀開他腰部覆着的薄毯,隻聽又一聲懶洋洋的哈欠從鼻腔傳來,仙道用手捂住嘴。
“很困哦,小七。”
翻身用後腦勺對她說。
“你都在家睡了一天怎麼會困,騙子。”
葉月完全能夠辨認這是在裝睡,裝困,裝!
“嗯嗯。”
可惡的仙道不僅扮困還敷衍,這下小兔子急了想咬人,無奈視線中背部肌肉結實無從下口,她敏捷跳上床,半條腿跨在仙道手腕處,強行發力掰過他肩膀試圖面對面敲開他的嘴。
“說嘛,說嘛。”
葉月的狡猾之處在于她不總是有恃無恐,當察覺到仙道心情欠佳時會放軟當,發揮可愛貼心本領。并非刻意之舉,而是她想要照顧他的心情,想要在合适的時候給他一個鼓勵的擁抱。
“小七,我真的有點困了,沒有在開玩笑,有什麼明天說好不好?”
仙道面露難色,至少在她看來,陷入影子中的半側臉冷如寒霜,睫毛像是被凍住的雪片一眨也不眨,薄唇微張,語氣平靜中帶着疏離。
兩人之間是脖子歪一寸都能看見彼此信号燈的相熟度,她可以追問下去,卻在當下面對避而不談态度的仙道覺得沒有必要,或許男生也有類似于經期綜合症的東西吧,她想。
“嗯,那我先回去了。”
葉月抓起薄毯從肩膀蓋到腳底,仙道露出漂亮眼睛,在月光照耀下閃爍璞玉光澤,真想要用相機記錄下,将照片打印出質問他如此明亮眼眸是昏昏欲睡的征兆嗎?
“晚安。”
仙道立刻合眼,這變扭一直鬧到第二天。
當葉月照常來到補習社後整個教室炸了鍋,男生們摸着下巴表示不愧是她,女生們圍住她求教程。
什麼教程?
“當然是如何搞定帥哥啊!”
不問不知道,一問吓一跳。
“你是說昨天這個人來找過我?”
葉月翻開錢包展示夾層内合影,拍攝于同年二月,剛滿十六歲的仙道穿着葉月送的居家服,胸前有隻小兔子簡筆畫logo,兩顆腦袋頂着壽星裝飾帽湊在蛋糕前,仙道鼻尖被抹了奶油,葉月目光炯炯投向蛋糕上的草莓,淡粉果肉仿佛印在雙頰上那般紅光滿面。
仙道的視線全然落在她揚起微笑弧度的側臉上,被長輩瞬間捕捉到了這個類似于靜止的漫長畫面。
“對啊,不過裡繪醬看見他好緊張你知道嗎,她今天沒課,托我一定要和你說聲抱歉。”
抱歉?葉月挑眉問,不好的預感冒出來。
“好像是不小心将你有男朋友的事情說了出來,據說他沒表現出什麼不爽情緒,還是笑的很好看,但這種事應該不常發生吧,七濑醬你會不會被害很慘?”
不常發生?
是指對于仙道這種級别的帥哥來講被女朋友腳踏兩條船幾乎是天方夜譚,對方解釋道。
“大……大概吧。”
葉月兩股眉毛擰成八字,突然洩力癱軟,水洩不通的教室桌椅密集間隔又近,她感到圍觀女生們吸走了大部分氧氣導緻空氣稀薄,呼吸不暢快的同時還有點耳鳴。
嗡嗡嗡,像二十多隻小蜜蜂同時紮在她腦門上,痛無可逃。
随着上課鈴響,老師步入課堂勉強為她疏散人群,注意力無法集中在投影所顯示的課件上,引人入勝的作品變得模糊起來,聲音弱化直至靜音,黑闆、講台、課本以及作為教具必不可少的幾台相機一一成為背景闆,視線無論移到哪兒,隻見一張明眸皓齒雙唇溫動着。
小七。
兩節課之間休息二十分鐘,連翹兩天課會怎樣?葉月顧不得那麼多,背上包從樓梯往下跑,走出商場迎接下午三點火辣奔放的太陽懸挂于城市上空,高樓擋不住夏季熱情迸發,兩個路口後額頭滲汗,到家樓下早已面目全非。
跑步并非她所擅長,心跳得很慌。
“阿彰!”
有時也後悔為什麼不肯接受仙道家的鑰匙,這會兒敲了半天沒人開門懊惱起來,又忽然想起媽媽這裡有。
“七濑,下午沒課嗎?怎麼那麼早回來了?”
葉月母親在身後招手叫她,小臉垮下放棄捶門。
“阿彰呢?去哪了媽媽你知道嗎?”
葉月轉頭回了自己家。
“好像今天沒睡懶覺,午飯前就出門了。”
見女兒一臉沮喪,葉月母親不再追問。
“好吧,媽媽我去洗澡,然後你給我開門,我去他房間等。”
葉月咻地鑽入浴室,脫衣服、卸妝、站花灑下擰開水龍頭一氣呵成,浴巾擦幹身體換上仙道穿不下的國中T恤與自己的舊運動短褲便急急忙忙要去對面那戶空無一人的家,順着發絲滴下的水在地闆上畫出一道斷斷續續的曲線,是她的奔赴軌迹。
很快在檸檬香的被窩裡睡着了,由于仙道這間不常回來睡的卧室沒有可愛玩偶抱,懷裡空蕩蕩的葉月隻能從他衣櫃中取出幾件富有洗衣服粉氣味的外套來裹成一團圈入懷裡,這是睡得安穩的秘訣之一。
中途做了個夢,自然呓語夢話,諸如“阿彰是西瓜”、“我還會長高”、“我喜歡西瓜”等傻瓜短句。
葉月睡的太舒服了,仿佛置身于天堂,周圍有一群天使排隊伺候她。一個轉身将被子踢開,很快又會被魔法提起輕輕蓋上,半開的窗外透進徐徐微風,城市燈光随着風無規律的吹動,在她白皙的脖頸間若隐若現。
“阿彰……”
呢喃仍在繼續,這句她有意識的揉眼睛。
“欸。”
得到了猝不及防的回應,短音節的語氣耳熟到無以複加。
“阿……阿彰?”
葉月分不清夢境與現實,努力撐開眼看世界。
“小七……”
世界以最美好的姿态向她呈現一張專注于觀察她的清秀臉龐,視線以近光速移動,穿過少年自然垂落的雙肩,身後一盤切好的西瓜色澤飽滿,汁水仿佛肉眼可見噴薄而出。
葉月倒抽一口氣,确定這不是在做夢,當視線再次對焦,溫熱手指摩挲她粉嫩雙頰。
“我的床就那麼舒服?”
盈盈眼波映出她的輪廓,仙道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