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頭去看,不得不感慨鈔能力的可怕。别說是個小小的堵門圍廠,哪怕是千軍萬馬之中,隻要錢給到位了,照樣有人敢給你帶進去。就像現在這樣,我正穿着一件銀華制藥的廠服,在老闆侄子的帶領下,坐着送貨車來到了廠門口。
“喲,是小馮啊,怎麼今天輪到你來送飯了?”一個四十多歲,身穿銀華制藥廠服,胳膊上綁着一條白毛巾的中年大叔過來搭話。“就這麼點事,也勞煩你這個當領導的親自出面,太不值得了。”
老闆的侄子,也就是那個小馮,一邊隔着車門遞了根煙過去,一邊說道:“什麼狗屁領導,就他麼一頭牛馬。要是真讓人家給裁員了,那就直接狗屎了。”
大叔伸手接過香煙,順便向着車子裡瞄了兩眼。因為小馮事先專門關照過,說是工人們組織了所謂的糾察隊進行日夜巡邏,以防有不相幹的人趁機溜進廠裡,所以此刻我選擇了鎮定如常,外帶裝作不經意地劃拉了那個大叔一眼。
“我說,這是誰啊?”大叔皺着眉頭,很警惕地瞧着我。“怎麼看着有點臉生?”
小馮扭頭看了我一眼,接着就很輕松地答道:“老詹,我說你的記性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連我車間的郭盛都不記得了?就是之前那個整天喜歡喝酒打台球,三天兩頭見不到人,沒事還喜歡闖個小禍的那小子。”
聽小馮這個一說,這個叫老詹的大叔随即就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聲。
“是這小子啊,之前他不是辭職不幹了嗎?”還不等小馮搭話,老詹就先用力歎了口氣。“行了,回來就好。現在外面工作那麼難找,能有口飯吃就不錯了。還是得感謝你們馮主管,要不然就你那德性,誰願意讓你再回來啊!”
我心說這個郭盛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竟能落下如此風評。還不等我有所反應,小馮就很及時地把話頭給接了過去。
“得了老詹,我得進去了,那幾位還等着吃飯呢。”小馮邊說邊發動了車子,“甭管怎麼說,人家那也是新來的老闆,可不能把他們給餓着,你說對不?”
那個老詹一聽這話,立馬就對着地面啐了一口,仿佛是他家祖墳被炸了似的。
“要我說,就該活活餓死這群資本家。什麼玩意兒,想裁我們的員,老子先讓你們好看。”老詹對着小馮挑了下眉毛,“那你趕緊去吧,記得替我罵他們幾句。”
小馮答應一聲,就搖上了車窗。看着這個老詹一路小跑到廠門口,很費力地挪動着路障,我就小聲向小馮打聽起這個老詹的情況。
“詹永輝,六車間的,也算是銀華制藥的老工人了。年輕那會兒據說闖過海南,可惜沒混出來。這人本事不大,脾氣倒是不小,五年前離了婚,老婆帶着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現在他跟自己老娘一起住。”
送貨車經過這個詹永輝身邊的時候,我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這個破落戶,從而把他的那副腌臜嘴臉給硬生生記在了腦子裡。老東西,現在讓你先過過嘴瘾,等老子騰出手來,第一個就拿你開刀,讓你明白明白雞蛋碰石頭是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