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行沒否認。
他隻是笑了下,說:“看來是病得不輕啊,都開始胡言亂語了,我想您需要休息了。”
無人在意的暗處,有幾名黑衣保镖等候着,不知道到了有多久,又或許從開始就一直在了。
有人揚聲道:“都愣着做什麼,還不趕緊帶先生下去休息?”
慕容廷發覺處境不妙,喝道:“你們敢!”
可惜他們的行動沒有因此而停下來,失勢的前任掌權者和年輕有為的繼承人,但凡權衡一下利弊,就知道應該聽誰的。
慕容夜聽到身後的動靜,腳步停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頭也不回地帶着蘇淺夏離開了,算是默認了這種做法。
慕容廷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配當父親,今後能讓他繼續過着和從前一樣錦衣玉食的生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個人對權勢有瘾,将來要怎麼戒斷,也是他自己該面對的事。
要是對方年輕時能夠早點知道,有朝一日會因為自己的私生子落得這步田地,當年還能不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其他人離開後,觀景平台上重新安靜下來。海上的夜裡氣溫很低,留下來的兩個人靠得很近,有點像相互依偎着汲取對方的溫度。
個子更高些的青年垂着頭,祝臨星湊近了,問他:“你有沒有事?”
沈奕行表情恹恹的,一副被惡心得夠嗆的模樣,應該是真的很讨厭自己那渣爹,但還要嘴硬道:“哥哥,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祝臨星瞧他。
真的嗎,可是我看你好像都快碎掉了。
沈奕行這幾年越來越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刻,可在祝臨星面前全然不作數了,他擰巴地說:“你來得不是時候。”
其實他大可以不聽那個人的廢話,把事情處理得幹淨漂亮,當然也有可能會突然失去耐心,忍不住将人丢到海裡喂魚。
隻是當祝臨星出現的那一刻,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就是想看看面對他人對自己如此糟糕的評價,祝臨星會有什麼反應。雖然對方已經表明過态度,但聽他坦白和親眼所見是兩回事,誰能保證想法永遠不會改變?
他就是這麼一個矛盾又麻煩的存在,明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卻還總是患得患失,需要反複确認祝臨星對自己的心意,已經到了一種偏執的程度。
沈奕行偏要把話攤開來,卻又不為自己辯解,“他們都說我像母親,其實我更像父親,你剛才也看到了,我就是一個很差勁的人。”
一邊看似不在意地說着,一邊又在悄悄關注對方的反應。
“哪裡像了,一點兒也不像,你是不是缺心眼啊弟弟,拿自己和那種人比較什麼?”祝臨星并不認同,他有自己的評判标準,十分自信地說:“而且我看上的人肯定是最好的,不許質疑我的眼光。”
面對突然鬧别扭的男朋友,祝臨星的解決方法也簡單,就是捧着他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沈奕行瞬間噤聲,捂着自己的額頭,看着祝臨星,怔怔地眨眼睛,有點呆。
祝臨星看他撲閃撲閃的睫毛,還以為對方會感動得掉眼淚,卻聽見他說:“真狡猾啊。”
沈奕行低垂下眼睑,摁着泛起潮紅的臉,無聲地笑,“總是對我說這些話,我就再也離不開你了。”
祝臨星問他:“所以你想離開我嗎?”
“怎麼可能,”沈奕行盯住他,臉上的血色褪去一點,“那種事情我根本做不到。”
祝臨星勾了勾唇角,“那不就得了。”
說完也不管沈奕行什麼反應了,他很沒素質地用凍得冰涼的手指去貼對方熱乎乎的臉頰,嘴裡嘟囔道:“冷死啦,早知道就不來了,走吧,我們回家。”
晚宴來了個不速之客,讓人的好心情都被毀了,既然如此,也沒有再繼續待下去的必要。
至于那位當年叱咤商界的傳奇人物,等待他的會是什麼結局,恐怕也無人在意了。
仿佛這場意外隻是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
其他人的生活總要回到正軌。
接下來這段時間,祝臨星漸漸開始忙了起來,偶爾回去得晚了,會撞見沈奕行在偷吃什麼東西。
他放下手上的文件,走過去問:“在吃什麼?”
沈奕行回答:“糖果。”
祝臨星不太相信,非要自己看個清楚。于是沈奕行就十分自覺地仰頭,等他靠近了,再突然扣住他的後腦勺,和他交換了一個深入的吻。
濃烈的甜味在口腔裡彌漫開,甜到幾乎有些發苦了。
祝臨星被吻得缺氧,分開後一個勁地喘氣。
真的是糖果,奶糖。
沈奕行似笑非笑地瞧他,“你在懷疑什麼,哥哥?”
懷疑你吃獨食。
才怪。
祝臨星也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就說:“沒什麼,随便問問嘛。”
沈奕行坐在沙發上,看向晚歸的男朋友,沒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太在意:“今天回來得好晚。”
“路上碰巧遇到了以前的朋友,挺久沒見了,就找地方随便聊了會兒,我記得下午都已經告訴過你了。”
祝臨星解釋到一半,瞥見對方怨念的表情,“生氣啦?”
“沒有,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沈奕行輕聲否認道,一副善解人意的小媳婦姿态,過了幾秒,他又說:“我有乖乖在家等你,哥哥。”
察覺到話裡邀賞的意味,祝臨星忍不住反省了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