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滿意點點頭，常柏大喇喇走過來，潑他冷水：“你别以為這樣就能赢了，還差得遠呢。”

元洵倒是不恥下問：“何以見得？”

常柏道：“到現在你還隻能射個不會動的靶子，那金雕難道會吊在樹上等着你射？不先抓死你就算好的。”

這話倒是不錯，但時間隻有三天，元洵再努力，也隻能做到這個樣子。

不過常柏一向不是多話的人，于是元洵問道：“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說這些？”

常柏哼了一聲，才道：“堡中有個鐵匠，叫莫野子，他造的鐵箭可以射進石頭而不斷。”

“所以？”

“那金雕飛在高空，指望你射中是不可能的。但它在捕獵的時候，不管怎麼說，總有接近獵物的時候。若你是那獵物，在它接近時瞄準，難道不是更好射中？”

确是如此，但也确實冒險。

常柏又道：“莫野子的箭可以射進石頭，射穿金雕的腦袋自然不在話下。隻是若是一擊不中，金雕就可以一爪抓破你的腦袋，且看你是否有那個膽量，敢不敢冒這個險了。”

元洵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不廢話，隻問莫野子在何處。

常柏下巴一擡：“我帶你去。”

兩人并肩而行，周圍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常柏。

元洵忍不住問：“你為什麼幫我？”

常柏翻個白眼：“怎麼？幫你還不樂意？要害你才行？”

元洵一臉害我才是你常柏應該有的表情，常柏氣道：“要不是看你上次幫了我和瑩玉，瑩玉讓我幫幫你，我才不管你。”

說完像是給自己挽回面子，又道：“其實我幫你你也赢不了三當家，但我們之間扯平了。”

元洵和常柏幾次相處下來，能感覺出對方隻是喜歡趁一時之氣，嘴巴硬，說話不好聽，并不是什麼惡人。

兩人一路無話，元洵跟着常柏一路往北走，繞過一個池塘，來到一間鐵匠鋪前。

鋪子外牆斑駁，木門半開，木門旁邊的牆上，挂了一面繡着秃鹫紋樣的旗幟，和堡中常見的三戰戟的旗幟完全不同。

元洵奇道：“這旗幟上為什麼插着這麼多武器？”

常柏鄙夷道：“這面旗子你都不知道？”

元洵也是坦蕩：“不知，還請賜教。”

常柏解釋道：“句黎一共有五個大貴族，除了句黎王呼延氏一族，其餘四個分别是萬俟氏、蘭氏、蔔氏、破多羅氏。各家族都有自己的族徽，繡在旌旗上，每次出征便帶着，以便區分是哪一族的隊伍。”常柏解釋道，“其中蔔氏一族，是以兀鹫為族徽。猛禽兀鹫，白頸褐羽，長得還算威風，喜歡吃動物的内髒。蔔氏的人吹噓說什麼，它象征蔔氏抓住敵人，必食其心肺的決心。”

“莫野子本是盛都人，前幾年盛都被攻占，一族的人隻有他帶着妻兒逃了出來，其他人都在屠城時被殺。他聽說領兵的人叫蔔蓋，便立誓要打造出神兵，把蔔氏殺個幹淨。這旗子是他用來時刻提醒自己，家仇未報，不能松懈的。”

“他脾氣古怪，有時候瘋瘋癫癫，你過一會兒進去，千萬不要提句黎人，萬一刺激到他，别說要不到武器，被他一刀砍了可别找我。”

想了想又道：“一會兒你隻說是來借箭，其餘和三當家比試什麼的，一句都不要說，省得解釋麻煩。”

元洵一一點頭，常柏清了清嗓子，走到木門前，推開門，剛要開口，一塊燒紅的鐵塊直直向他飛過來，他眼疾手快，順手從腳邊竹簍裡抽出一把刀，把鐵塊彈了開去。

空中被擦出火星，元洵心有餘悸，沒反應過來，隻聽常柏大聲罵道：“老瘋子，你瘋啦？句黎人殺不了，你就拿我出氣？”

元洵：“……”剛才說不要提句黎人的是誰？

莫野子的聲音從火舌後傳來：“你小子上次弄壞我的劍，還怪我打得不夠好，還敢跑到我這裡來撒野！”

“我是實話實說，你那劍本來就不怎麼樣！”常柏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你還敢說？”

莫野子提着個燒得通紅的鐵劍跑出來，常柏見了，趕緊把元洵拉出門外。

他年輕動作快，莫野子追出門，他又躲到隔壁的鋪子下。莫野子再追，他再跑。

莫野子幾次追不上，氣得把鐵劍對準自己：“寶劍啊寶劍，你再鋒利有什麼用？你的主人沒用，讓你也開不了葷、嗜不了血，你不如把我殺死，去找新的主人吧！”

說完，對着自己的肚子就要刺下。

常柏知道莫野子是瘋子，沒想到他瘋起來連自己都殺，暗罵一聲。

他沒帶武器，想要阻止莫野子，不免被寶劍燙到，但又此處有沒有别的兵器，隻好硬着頭皮上前，想先一招制住莫野子手臂。

不想莫野子見到他上來，更是羞惱，把劍一橫，竟要抹脖子。

莫野子眼睛一閉，就要下手，卻聽得“铛”的一聲，刀劍相擊，他手中寶劍被彈開，常柏順勢捏住他手腕，奪下他手中寶劍。

他睜開眼，怒對撿匕首的元洵道：“你幹什麼不讓我死？”

這匕首是之前船上林乘風給他的，沒想到這時候派上用場，元洵本來還在感慨這匕首挺堅硬，聽到莫野子這麼說，脫口而出：“我是來求兵器的。”

“求兵器？”

“對。我聽常柏說，前輩制箭的技術舉世無雙，打造的鐵箭可以射穿石頭，特地來求一支。”

“常柏這臭狗子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來？”莫野子哼了一聲，臉上卻是得意：“不過他這話說的倒是不錯，若說打造兵器的技術，這世上超過我的不會超過兩人。”

莫野子帶了兩人回到鐵匠鋪，碰巧盧湛也來給莫野子帶飯，正四下尋找莫野子，看到常柏和元洵二人，上前道：“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常柏一直給他使眼色，他沒看懂，又對元洵道：“這位公子不是明天就要和三當家比試了嗎？怎麼來這裡？是缺兵器嗎？”

元洵還沒回答，莫野子臉色黑得跟碳一樣：“你就是那個傷了夏侯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