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柏和衆人圍着程钺，程钺撕下布條勉強把手臂傷口裹住，讓血不再流。他們已經被莫多婁的幾十人包圍在中間，和溫大娘她們中間還隔着十幾個須蔔烏塗的左翼騎兵。

右翼那邊，呂屏已經射殺近半須蔔烏塗的騎兵，現在用完所有箭矢，正和他們以短兵交接，形勢也不容樂觀。

須蔔烏塗仍然穩坐中軍，他是這一仗的指揮官，除非夏侯雄出馬，他是不會動的。而現在，形勢有利于他們，他隻要指揮得當，再過一會兒，就能把這些掙紮的大雍人一網打盡。

正此時，隻聽夏侯氏塢堡的大門吱呀呀打開。

想來是出堡支援的軍隊，須蔔烏塗忍不住冷笑，夏侯雄這人，謀略不過如此，不敢把家底全堵上，反而一隊一隊上，卻不知這樣反而讓他抓到機會，一點一點耗死他們。畢竟一個小小塢堡，怎能和二王子親自訓練的士兵相比？

須蔔丘在一旁看見門内情形，皺眉道：“大将，你看，那是什麼？”

隻見大門後面，青磚灰瓦之間，一隊騎兵，共十一人，皆着玄鐵重甲，騎在全身披甲的大馬上，馬頭高昂，有躍躍之态。

中間一人手持旗槍，腰間配長刀，頭戴玄鐵面甲，甲上陰刻有饕餮紋，遮住全臉，隻露出一雙冷冷雙眸，其身形高大挺拔，靜靜伫立，周身散發着威嚴氣度。

另外十人，五人一組，圍在中間那人周圍，一共兩層，呈梅花狀，從遠處看互相交疊，皆戴面甲，巍然不動。

“大将，情報裡沒有提過夏侯雄還有這支隊伍。”須蔔丘怪道，“他們打開門又不關門，是想引誘我們進去再圍攻嗎？”

須蔔烏塗也看不懂，對方大門洞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這十一人真的是各個以一當百，是精銳中的精銳？

忽又想起雍軍的将領喜歡研究陣法，道：“這可能是所謂的梅花陣，每一花瓣部分站着一人，遭遇攻擊時，左右兩瓣位置上的人就可以從側翼支援，形成夾擊之勢。你去傳令，讓莫多婁帶人上前試試深淺。”

旗幟揮動，莫多婁暗罵一聲：“須蔔烏塗這臭小子，就知道使喚老子沖鋒陷陣，同是五大将，不過仗着家裡是個小貴族，就比老子排高一位，遲早老子要站在你頭上。”

他心中不願，自然不會親身上陣，隻點了十幾個好手，上前查探。

誰知他點兵時，梅花陣中間那人，突然彎弓搭箭，弓是半人高的九石大弓，箭是寒鐵長箭，都是重量十足的東西，普通人别說射出，就是拉弓都成問題。

然而這人動作行雲流水，毫無阻塞，一箭射出，隻在眨眼之間。

莫多婁剛反應過來，箭已到身前，親衛推開他，鐵箭穿過胸甲，一招斃命，其功夫之深，不可小觑！

莫多婁這才重視起來，這支隊伍，隻怕真是精銳中的精銳。

身後又傳來鼓聲，莫多婁知道這是在催促自己，暗罵一句，親自帶了二十人上前，喝道：“裝神弄鬼，給我報上名字來！”

陣中那人沉默不語，隻是揮動旗槍，往前一點，站在最前面的騎兵突然發起沖鋒，正是莫多婁的方向。

莫多婁剛失了臉面，正愁沒辦法找回場子，此刻見那鐵甲騎兵沖來，雖然不是陣中指揮那人，但斬了他頭顱，也能重振一些士氣，立馬抖擻精神，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力氣應戰。

因為對方騎馬沖來，力氣必然極大，他硬接不可能。遂放下長鞭，雙手執刀，口中呼嘯，催促馬匹，也發起沖鋒。

兩人在大門前相遇，彎刀接上環首刀，兩刀相抗，兩人誰也不讓誰，雙方都知道，這第一招，便可決定雙方士氣，這一招，決不能讓！

時光如同靜止，刀刃在陽光下泛出寒光，環首刀漸漸壓住彎刀，莫多婁自從挑戰過拔都後，從未遇見第一招就能壓制住他的人，心中驚訝，更是使出吃奶的勁，他不能輸，他怎麼可能輸給這小小塢堡中莫名其妙出現的鐵甲人？

“啊！！！！”莫多婁爆發出嘶吼，像是給自己打氣，硬是把刀刃又推回中間，“你小子，要赢我，還差十年呢！”

鐵甲人默然不語，卻暗自使力，兩人又相抗片刻，鐵甲人突然道：“你已經用盡全力了嗎？”

你已經用盡全力了嗎？莫多婁想起剛才對常柏說的那句話，心中大驚，喝道：“你什麼意思？”

鐵甲人好像笑了，突然刀刃一松，莫多婁反應不及，鐵甲人竟然用臂甲硬生生擋住莫多婁彎刀，另一手手腕翻轉，把環首刀從後往前掄起，直直朝莫多婁右臂砍下。

莫多婁連忙滑動刀身，後退半步，環首刀雖沒有斬斷他右臂，但還是劃出一條長傷口，血從傷口中湧出。

這人明顯是記仇，想要用剛才他對付程钺的方法對付他！

親衛兵趕緊上前：“大将！”

莫多婁退到衆人之後，心中惱怒，但他知道，這一戰，是他輸了！這塢堡，竟然還有能人！

他腦中閃過一個名字，脫口而出：“你是夏侯蕩？”

卻又反應過來不對，夏侯蕩是塢堡第三号人物，怎麼可能在十人親衛之中，要是也得是中間為首那人才是。

又想這親衛已經如此厲害，那夏侯蕩的功夫怕是比呼延鞮還要高出一籌，自己如何可擋？

一時臉色陰晴不定，踟蹰不前。

戰場其它方位，也因為這一場變故安靜下來，衆人都好奇這十一人的身份和實力，不敢輕舉妄動。

程钺雖然受傷，還是敏銳察覺因為莫多婁抽出親衛兵對付鐵甲人，他們和溫大娘之間隻隔了十幾普通的句黎士兵，且他們都人困馬疲，于是對常柏道：“快，趁現在，送溫大娘她們進堡！”

常柏趕緊帶着周圍人沖開句黎士兵，拉着溫大娘她們往甕城走。

莫多婁受了驚吓，注意力都放在鐵甲人和射箭那人身上。他有親衛保護，倒是不怕那鐵甲人，隻是剛才射箭那人箭袋裡還有四支箭，自己必須小心被他偷襲，是以不動。

須蔔烏塗見狀，趕緊讓左翼兵攔住溫大娘她們，隻見剩下的九位鐵甲人也策馬而出，和剛才沖出一人彙合，又成梅花陣型，擋住左翼騎兵。左翼騎兵剛見識過鐵甲人的厲害，連莫多婁都能壓制，不敢向前，常柏等人才得以護送溫大娘她們進門。

自始至終，持旗槍那人，都守在門口，一動不動，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寒風烈烈，吹動旗槍上的三支戟旗幟，淩風而展；甲片層層疊疊，随着那人的呼吸起伏，碰撞出金石之聲，散入風中，威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