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
許栀和低頭望着自己的身上的衣服,楓紅顯眼、綠意又何嘗不顯眼。
她目光落在床頭的架子上,伸手指了指,“再配一件秋色的披風吧。”
方梨眼底的驚豔立刻轉變為一絲遺憾。
姑娘無論穿什麼,都需要小心謹慎。這件新做的衣裳,還需要套一身秋色的披風,才敢去跟大娘子面前晃。
不過隻蔫頭耷腦了一刻,方梨又重振起來。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日後會越來越好的!
許栀和帶着方梨走到正堂外請示,呂氏并未直接召她進去,隻派孫媽媽出來。
“大娘子允了姑娘出門,不過卻要奴婢提醒姑娘一句,這天色看着昏沉,像是要下雪,姑娘若無要緊事,還是快些回來。”
許栀和微微俯身,對孫媽媽道:“多謝母親提醒,女兒曉得了。”
走廊前清霜遍地,許栀和轉身離開正堂,呼出的氣流在冷天化作一團白霧。
出許府的時候,剛好與前來拜訪的鄧家郎君迎面撞上,許栀和第一次看清他的正面樣貌——
和背影一樣,是一個清瘦的書生,眉眼看着溫和的很。
但不知怎地,許栀和有些不太舒服,總覺得這份溫和底下還湧動着别的。
正面相逢,許栀和隻望了一眼便收回視線,朝他微微俯身緻意,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府邸。
鄧良玉則是站在的原地,回頭望了一眼。
那姑娘外面穿着秋色披風,腳邊的裙裾卻露出一抹清新的梅子青。
和他截然不同,他穿着錦衣華裳,遮住原蒼白腐爛的内裡,可是這位姑娘金玉其中,守拙其外。
真有意思。
許玉顔奉呂氏的命令前來迎接他,見他望着門外一動不動,便道:“怎麼了?”
鄧良玉微微一笑,“沒什麼。玉顔,我來的這般頻繁,你母親心中可會不悅?”
許玉顔拉着他往裡面走,搖頭笑道:“怎麼會怎麼會?我母親昨夜晚間還和我提你,隻等你父親母親到家來,好商量采征、納聘的事宜。”
鄧良玉道:“那就好,等母親從揚州回來,我便讓她上門提親,玉顔,我當真一刻也不願意多等……”
兩人歡歡喜喜進了正堂。
……
地上覆蓋着白霜,一腳一個印子。許栀和怕打滑,特意走的大街。
大街上的早市已紅紅火火開起來,各色糕餅、包子、餡餅、糍糕,應有盡有,還有甜蜜的糖水,裡面擱了蜜棗,聞起來便讓人忍不住心生愉悅。
許栀和慢慢地走,走到書齋旁邊的時候,心頭忽然湧上一陣心虛。
這還是她第一次路過書齋而不進。
上輩子……姑且稱穿來之前的那段時光為上輩子吧。她大學期間,最常去食堂一家面館,後來忙碌起來,選擇了更快捷的快餐……那一天,面館老闆如同失戀一般望着她。
許栀和的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愧疚感。
方梨注意到許栀和的步子忽然加快,在旁邊問道:“怎麼啦?”
許栀和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沒什麼。”
兩人走到臨河的亭子中,亭子裡面空無一人。方梨扶着許栀和坐下,又湊近了一些,下巴倚靠在她披風的毛領子上,“姑娘,我還以為陳郎君早早就在亭子等候呢。”
許栀和把兩片袖子交疊,手藏在袖子底下搓着發熱,但還是冷得厲害,她伸到嘴邊哈了一口熱氣,笑着道:“本就沒約定時間,再者說,從陳家村過來,可比我們路要遠得多。”
方梨便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之前陳家郎君來得可早了,從陳家村過來,腳下還帶着沾了露珠的草葉。
大抵半炷香時間,陳允渡一路小跑着出現在視線中——他當是看清了亭子中坐了人,腳下的步子跑得更快了些。
許栀和也注意到了陳允渡的身影,站起身遙遙望着他,嘴角噙着溫柔的笑意。
陳允渡不想讓許姑娘久等,一口氣跑到亭子外,氣息卻不怎麼亂,隻望着她笑:“許姑娘!”
許栀和從亭子中走下來,“幹嘛跑這麼快,又不急。”
當然是想快點見到你。
陳允渡心底這般答,卻又怕冒犯到了姑娘,“……我不累。”
方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連許栀和,也忍不住笑意淺淺地望着他。
陳允渡說完才發現自己說的驢頭不對馬嘴,不過好在許姑娘并未不悅,他便跟着一道彎了彎眉眼,從袖中拿出兩罐紅棗蜂蜜糖水。
一罐給了許栀和,一罐給了方梨。
方梨有些意外:“我也有?”
陳允渡道:“天氣寒冷,你還要陪着你家姑娘出來,這是應當的。”
方梨便又去看許栀和的神色,見後者微微點頭,她心底才自在了起來,伸手接過糖水,朝着陳允渡道:“那我就替我家姑娘,還有我自己,謝謝陳郎君。”
陳允渡搖了搖頭。
許栀和抱着暖暖的糖水,和陳允渡隔着一個空位走着。
她看得出來,陳允渡并不是一個話多的性子。也看得出來,陳允渡為了今日的見面,特意收拾了一番自己,還未及冠,隻用一根靛藍色的發帶束住自己的長發。
幾根細碎的胎發不夠長,貼着鬓角,風一吹,搖搖晃晃。
身上的衣裳也像是新做的,幹幹淨淨,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衣料,卻看着就舒服,想來穿着也舒服的很。
許栀和在心底估算着陳允渡的身高……她自己長得不算矮,足有一米六幾,可陳允渡愣是比她高了一個腦袋。
看着得有一米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