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林之清吸溜了一口豆漿。
季星辰擡眼,搖了搖頭,依舊沒說話,沉默地端着碗筷去了廚房,很快,那邊傳來了水流聲。
林之清匆匆幾口喝完了豆漿,端着碗跑進去,往水槽一扔:“幫我也洗一下。”
太冷了,她不想沾水。
要是自己家還好,24小時都有熱水可以用,但這裡除了洗澡以外,其餘時間想用熱水就要自己燒,林梅一方面是為了省錢,另一方面是冷水洗習慣了也不覺得冷,所以一直都這麼過來了。
但林之清不行。
她覺得太凍手了。
季星辰沒說什麼,拿起來默默地洗幹淨了,擦幹淨水,放進碗櫥,随後站在原地看着林之清。
林之清被看得有點心虛:“你又看着我幹什麼?”
“還有什麼别的要洗,你拿給我。”季星辰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林之清覺得她可能是不太樂意。
正好也沒什麼要洗的了,她擺擺手說:“沒啦沒啦,你走吧。”
季星辰眸光一閃,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低下頭,将挽起的衣袖放了下去,轉身走出廚房,林之清緊随其後,看到她直接走向了門口,不禁有些疑惑:“哎!你去哪啊?”
季星辰回頭,面露疑惑,林之清立馬反應過來:“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回來。”
林之清随手抓起茶幾上的遙控器說:“我們來看電視吧。”
季星辰默不作聲走回來,坐到沙發上,她走路的時候帶了點風,卷起了額前的劉海,林之清這才注意到她額頭的腫包。
“你這裡受傷了!”林之清順手掀開她頭簾,她忙退開,“沒有。”
林之清清清楚楚看見了她額頭上的包,她卻說沒有。
林之清一時鬧不明白了,不過也沒繼續深究,按了個動畫片就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看得津津有味,季星辰小心翼翼坐到她身邊,先是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電視。
不知不覺看了兩小時,林梅帶着一身風雪回來了,她手裡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剛進門就看見季星辰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口袋。
林梅搖搖頭,一把扯了回來:“不用不用!我來,你去看動畫片。”
季星辰站在旁邊沒走,林梅也是這時候才想起正事,一邊說話一邊在口袋裡翻找:“對了,我給你買了點兒東西。”
她扯出一件粉色的花棉襖,笑說:“看,喜歡嗎?快穿上,你那身太薄了,會感冒的。”
季星辰抱着衣服沒動,林梅低着頭繼續翻找,随即又掏出一包紮好的塑料袋:“這是給你買的藥,來,我看看你昨天的傷好點兒沒?哎?你這孩子躲什麼……”
林梅像是想起了什麼,收回手:“那你……自己來?”
季星辰點點頭,抱着衣服拿着藥往閣樓上走。
原本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林之清注意到她手裡的小粉襖,突然眼睛亮了,季星辰腳步一頓,手一伸,那意思很明顯——給你。
“給我?”林之清從沙發上坐起來。
季星辰點頭。
林梅把菜放在桌上:“你衣服那麼多,穿都穿不完,那是我買給……”
準确來說是賠給人家的。
她昨晚失手砸了孩子腦袋,不做點什麼這心裡頭始終過意不去。
話還沒說完,林之清已經蹦到了樓梯邊上,接過了小粉襖,上手摸了又摸,季星辰垂着眼眸看她,平淡的表情多了一絲漣漪。
“你還給她,下次我再給你買……”林梅走了過來。
林之清突然擡頭,笑盈盈地說:“我拿我的新衣服跟你換,好不好?”
林梅腳步一頓。
季星辰木讷點頭:“好。”
那天,林之清拿她媽媽寄過來的新款羽絨服換了季星辰的小粉襖,為了不讓人覺得自己吃了虧,特意補充說明了一番:“你看啊,我這衣服上面還有水晶閃鑽,好幾百顆呢,以後你長大了穿不了了,你還能把這些閃鑽摳下來……”
林之清正在專心緻志推銷自己這件衣服的其他用處,林梅噗嗤一聲笑出來,橫插一句:“摳下來幹什麼?貼臉上,去唱戲?”
季星辰看了看林之清,抿了抿嘴。
林之清咬了咬牙,反駁道:“哎呀外婆你不懂!你别說話!”
随即又換上一副笑臉,拍拍衣服繼續跟季星辰說:“我跟你說啊,這個還可以這樣撕下來,變成其他圖案,你想換什麼都行……”
季星辰聽她說了一大堆,最後她不耐煩地擡起頭:“你到底跟不跟我換啊?”
季星辰眨眨眼:“換。”
林之清立馬喜笑顔開,繼續給她巴拉巴拉講個不停,她耐心聽着,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要是她也出生在這個家裡,那該多好?
她随即蹙眉,想到了媽媽。
又覺得不好。
因為那樣的話,她就再也見不到媽媽了。
可是……昨天她已經把爺爺奶奶氣成那樣了,她也被打得爬不起來了,為什麼媽媽還是沒有回來看她?
季星辰想了很久,覺得……大概是她鬧得還不夠大,所以媽媽根本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像上次一樣回來看她的。
一定會。
她聽着林之清說話,不注意走了神,低頭去看自己枯瘦的手腕,白淨的皮膚上傷痕交錯,顔色還沒退,依舊紅得刺眼。
一隻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她猛地回神,看向對面的林之清,拿起棉簽沾了點藥水往她手腕上抹開,刺痛還未散開,她先感覺到了一陣微風。
林之清輕輕吹着,一邊吹,一邊幫她上藥,時不時脆生生地問一句:“這樣就不疼了吧?我媽媽教我的!”
季星辰慢慢搖頭,林之清嘿嘿一笑:“那就好!”
然而許久之後,一滴淚悄無聲息砸在傷處,順着手臂緩緩滑落,林之清擡頭,看向她:“你不是說不疼嗎?那怎麼……”
大顆的眼淚順着季星辰的臉頰滾落下來,林之清不自覺聲音小了下去,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隻好更加小心地上藥,頭也不擡地遞了一張紙過去:“别哭了,我輕點兒。”
“呼——”她輕輕吹氣。
帶着溫熱的風覆蓋在傷口上,吹過了冬天,吹到了來年春天,林之清要回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