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林之清重重拍在桌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顧不得手掌發麻，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沖到投影儀旁邊，直接拔了插頭，牆上的畫面立刻消失不見。

衆人吓了一跳，立刻低聲議論起來。

“她又在發什麼瘋？”

“不知道啊。”

“也太不把張局放在眼裡了吧？”

張曉站在台上，隻是看着，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之清回頭掃過會議室裡所有人，迎上張曉探究的視線：“張局，麻煩你跟我出來一下。”

等這兩人先後走出了會議室，其他人紛紛圍住呆愣原地的宋平問個不停。

樓道裡，張曉先一步開了口：“查案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我早就提醒過你。”

林之清沒說話。

張曉歎了口氣，又道：“我知道你一直在查季星辰的案子，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深我也知道，但是小林啊，十年了，十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你不能再繼續執着下去，否則隻會害了你……”

“那是因為我知道！”林之清打斷道，神情嚴肅，聲音低沉，“我知道她不是兇手。”

張曉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沒能說出口，随即又聽她說：“不管是十年前還是現在，她都不是。你放心，我絕不會因為感情耽誤調查，不過我希望在沒有找到确切證據之前，你别再輕易給她定罪。”

張曉拔高聲音：“你要證據？好啊，那你現在就去問問蘇法醫，看看案發現場找到的煙蒂，裡面提取出來的DNA是誰的！”

林之清眼裡閃過一絲驚詫：“不可能。”

張曉無奈搖頭：“小林啊，你還記不記得三年前，你端了一個盜竊團夥，因為心軟放走了一個扒手，後來又把他培養成你的線人，可結果呢？他創造了一個更大的犯罪集團，最後把你耍得團團轉！”

“人本身就是變數，你的一次感情用事就有可能導緻更大的罪惡滋生，你敢說你後來把他當場擊斃的時候，沒有一刻後悔過？”

林之清當然後悔過。

所以這三年來，她一刻都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一閉眼，就會看到那個人滿臉鮮血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追着她問，為什麼當初要放過他。

見林之清遲遲沒開口，張曉以為是自己話說得太重，傷了她的心，于是擡手拍了拍她的肩頭，輕聲道：“不過有些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重要的是當下，你應該知道，王雲霆是最後一個目标，如果不盡快找到他，就像你說的，他可能就兇多吉少了。”

回到會議室，張曉像沒事人一樣，将指揮權交給了林之清。

林之清也恢複了以往的淡漠，立刻分發了每個小組的任務，即刻開始執行。

以網偵部為首，對匿名網站收到的大量舉報信息進行篩選，找出可能跟案子有關的線索，宋平負責跟進，實時彙報篩選進度。

一組人繼續蹲守在李家附近，另一組人去殡儀館查看有沒有可疑人物領走李欣和李長悅的屍體。

第三組人回到上午發現王雲霆手機的地方守株待兔，如有情況，立即彙報。

第四組人，由林之清帶隊，趕往季星辰所在的出租房，實施緊急逮捕。

與此同時，季星辰那邊已經完成了最後的收尾。

“到時間了，你們該走了。”季星辰轉頭說道。

站在她身後的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就是警方要找的李家夫婦。

秦禮深深鞠了一躬，道了聲謝。

李素華淚眼婆娑，也跟着彎下腰去，擡起頭時，聲音裡帶了哭腔：“孩子，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季星辰搖了搖頭，她想說還有事沒做完，現在走不了，但開口說出來的卻是：“不走了，這裡是我的家，離開了這裡，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秦禮聲音沙啞：“如果你願意的話，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你的家人。”

季星辰沉默了。

李素華附和道：“是啊孩子，你冒險幫了我們這麼多忙，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雖然隻是短短相處了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但季星辰心裡卻生出了一種妄念，覺得這兩個老人，比她真正的爺爺奶奶更像真的。

這些天她們幫她租房子，給她做飯，在她還隻是一個陌生人的情況下，就對她無條件信任。

她說的每一個字，她們都不曾懷疑，并且按照她說的一一照辦。

現在她看着這對夫婦，恍然覺得，或許跟她們一起離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她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因為殺人償命這個道理，她再清楚不過了。

現在這對夫婦是警方調查的重大嫌疑人，就算她們離開也跑不了多遠。

她已經在案發現場提前留下了證據，接下來她隻需要出現在警方面前，這起案子也就畫上了句号。

從今往後，這對夫婦不會再被警察追着不放，而她，不過就是回到了最熟悉的地方而已。

反正她已經在那裡面待了十年，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那裡比外面，更像她的家。

但她不會把這個決定告訴她們，否則以這對夫婦的性格，斷然不會輕易離開。

沉默良久，季星辰笑着搖頭：“别再耽誤時間了，快走吧，殡儀館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她們的遺體早就轉移到了其他地方，等過段時間我再聯系你們，到時候我們一起，為她們舉辦一場隆重的葬禮。”

兩個老人再一次對她彎下了腰，說了好幾遍謝謝才轉身離開。

黑夜裡，兩道互相攙扶的身影慢慢走向遠處的面包車，直到車燈隐匿在黑暗裡，再也看不見了，季星辰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遠處。

山頂上風很大，她穿着李素華給她買的羽絨服，居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凜冽的風刮過耳邊，警笛聲遙遙傳來，她歎了口氣，摸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幾乎秒接，聽筒裡随即傳來林之清的聲音：“季星辰？”

季星辰笑了笑：“嗯，是我。”

“你在哪兒？”

季星辰沒回答。

林之清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最近你别回家了，聽見沒？”

季星辰沉默地聽着電話裡的聲音，慢慢閉上了眼睛。

電話那頭林之清聽着她的呼吸聲，也慢慢平靜了下來，知道她沒事，正準備挂斷電話，宋平那邊卻發來了消息。

那是季星辰現在所在的位置。

之前宋平就說過，第一次定位需要十分鐘左右，但是第二次隻需要一分鐘不到。

而剛剛的電話，隻用了不到三十秒。

可她根本沒想過要查季星辰的位置。

她甚至還在破門而入的同時，暗自慶幸家裡空無一人，但她忘了網偵部那邊早就實時監控了季星辰的号碼。

雖然電話那頭依舊沉默，但她心裡也已經明白了，季星辰打來的這通電話，是故意的。

故意打給她，讓她知道位置。

讓她親自過去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