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浩的聲音戛然而止。
賀讓和時阮晴聽入了迷,他這一突然停下,就像是正沉浸在美妙旋律中翩翩起舞的舞者突然遭遇停電,弄得他倆抓耳撓腮,心裡空落落的。
回過神來,發現李光浩表情痛苦,頭上全是汗,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胸前的衣服都被他揉成了一團。
“李老師!你怎麼了?”
李光浩聲音虛弱,顫抖的手指向角落的一張小桌子:“藥……”
時阮晴飛速把藥瓶拿來,打開,倒進手心幾顆,遞到李光浩面前。
李光浩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抓起兩顆,放進嘴裡,再接過賀讓遞來的水杯,猛地灌了一口。
喝得太急,水從嘴邊溢出,撒了一身。
賀讓和時阮晴屏息等待,屋子裡隻剩下李光浩粗重的喘息聲。
過了許久,李光浩的臉色漸漸恢複,身子也不那麼僵硬了。
賀讓拿起那個藥瓶,問他:“這是止疼藥?……你經常這樣嗎?生了什麼病嗎?”
李光浩頭也沒擡,揮了揮手:“我的腿啊……老毛病了,我都習慣了,你倆見笑……”
賀讓疑惑地瞥了一眼李光浩。
剛剛他一直捂着胸口,現在卻敷衍他說是腿的問題,他是在隐瞞什麼嗎?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再次被李光浩的話轉移了。
“你們想知道我的腿是怎麼弄的嗎?”
李光浩慘然一笑。
“其實……這也和汪海紅有關。”
……
汪海紅12歲那年的夏天,楊少剛和汪父汪母又一次出發去了礦場。
這次他們出門的時間好像比每次都要久一些,汪海紅左盼右盼,終于把人盼了回來。
但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這次回來的,隻有楊少剛一個人。
那天晚上,楊少剛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外,眼眶發紅,胳膊上還纏着繃帶。
一開始,楊少剛還瞞着她,說汪父汪母有事情還沒辦完,要晚些回來。
但汪海紅已經長大了,一眼看出他不對勁。在她的追問下,楊少剛崩潰痛哭,告訴她,汪父汪母在回來的路上遭遇車禍,當場死亡,他自己也是撿回來半條命,這次比平時晚回來一個月,是因為他在醫院接受治療,而且辦理了汪父汪母的後事。
肇事司機逃逸,據說警察已經立案,目前還沒有進展。
汪父汪母死得慘烈,事發地遠離家鄉,加上他出院時已經到了太平間的存放時限,楊少剛就擅自做主,讓汪父汪母盡快入土為安了。
汪海紅呆愣在原地,半天沒有任何反應,直到楊少剛握住她的胳膊,哭着說,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把她養大成人,她才真切的意識到,她從此……沒有爸爸媽媽了。
熬過了極度的悲痛,生活還要繼續,汪海紅一番心裡鬥争之後,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她要開啟,自己那個被封印至今的能力。
一來,自從父親死後,汪海紅腦海裡總是回想起他說到汪家這項秘密能力時自信驕傲的臉,想必父親一定是希望這個能力能夠繼續傳下去的,她也實在不忍心讓它就此斷在自己的手上。
二來,她也沒有什麼會做的活兒。村裡人一直對他們一家三口指指點點,從此往後,她要是理所當然吃楊叔的喝楊叔的,不僅村裡人對她的成見會更深,她心裡也會覺得自己真的像條蛀蟲!
另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想要報答楊叔。這麼多年,他們一家三口沒少受楊叔照顧,前幾天她去找楊叔,還在門外偷聽到他和親友打電話,唉聲歎氣地說起來礦場接下來怎麼辦,還有工人們之後的安排,都是大問題。
楊少剛一開始不同意她的決定,覺得她還是個孩子,但在汪海紅的堅持下,終于答應先帶她去一兩次試試。
汪父果然沒有說謊,汪海紅對寶石的感應力,果然比汪父還要強。
從那時起,汪海紅像是子承父業,很快成功取代了汪父的角色。
一開始,她覺得一切都很新奇。礦場上的石砂,熱情的工人們,就連大娘煮的樸素的盒飯,都是那麼有趣,但久而久之就覺得枯燥了,而且在礦場一呆就得半個多月,礦井裡悶熱潮濕,還混合着煤油味粉塵味,聞久了總是很想吐。
這些倒是都能克服,但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每次從礦場回來後,她都會頭暈腦脹好幾天,記得以前爸爸就不會這樣,難不成是專屬于女人的一種副作用?
原本沒當回事,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汪海紅發現,她每次回來後的頭疼頭暈愈發嚴重了。
幸好楊少剛說,汪父曾經告訴過他一個辦法,可以一定程度上削除副作用,隻是這個辦法……會有點疼。
汪海紅一咬牙,疼點算什麼,能削除副作用才是最重要的。
她當時不知道,這會是她跌進深淵的起點。
……
提前算好了日子,那天晚上十一點,楊少剛來到汪海紅家。
屋子裡十分昏暗,汪海紅按照楊少剛要求的,早早就點好了蠟燭,将床圍住。
楊少剛走到床邊,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手帕和一個小玻璃罐子,輕輕地放在旁邊的凳子上。
打開蓋子,玻璃罐裡濃厚的草藥味撲面而來,再攤開手帕,上面是一些極其細小的紅色寶石顆粒。
燭光搖曳,汪海紅越來越緊張,她慢慢平躺到床上,翻開衣服露出肚子,像是一條待宰的鯉魚。
“小紅啊,你……想好了嗎?”
汪海紅的手微微發抖,卻點了點頭:“楊叔,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