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海紅的臉還因發怒而漲得通紅,聽到邵天旗的話,卻立刻呆愣住了。
她的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看着邵天旗的嘴巴一開一合,許久才領會到他的意思。
“這樣一來,讓你顧慮的不确定因素,就隻剩下一個了,不是嗎?”邵天旗輕柔地握住汪海紅的手腕,垂着眼睛不看她,“其實我知道,你對我從來沒動過真正的感情,一直是我一廂情願,所以你現在更可以完全沒有顧忌,利用對我的憤怒憎恨,殺了我,實現你的六人儀式。”
汪海紅覺得太陽穴處的血管在突突跳動,她緊緊咬住嘴唇:“為什麼?你到底為什麼在這種關鍵時刻,選擇用這種方式背叛我?”
邵天旗搖搖頭,大拇指摩挲着汪海紅的手背,像是想讓她理智思考:“自從我知道了你的打算,我就想到,時阮晴她們這種人,沒經曆過什麼風浪挫折,不會輕易去恨一個人的,她們壓根就不會恨。你想要的效果,恐怕是達不到的。”
“我理解你的恨,卻希望你放下,你肯定覺得我挺煩人的吧?”邵天旗自嘲的笑轉瞬即逝,最終隻剩無奈和決絕,“就算你恨我,我也要這樣做。如果我做不到讓你懸崖勒馬,至少……不能讓你再拉進來無辜的人了。”
汪海紅氣極反笑:“你這是将我一軍?你打定主意以為我不敢動你嗎?你以為你為我做過一些事,我就舍不得殺你了?”
邵天旗的眼神暗了暗,勉強地牽起嘴角:“你當然不會,我知道的。所以現在……你可以開始了。”
說罷,不用汪海紅動手,邵天旗佝偻着身子緩緩走到石床邊,把段冉胸前的佛牌摘下來,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段冉像是從夢中驚醒,又像是忽然被解了穴,立刻從石床上彈起來,四下張望,看到汪海紅和邵天旗後突然一臉驚悚,來不及弄清楚剛剛發生了什麼,連滾帶爬地向洞口跑去。
跑到一半,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定住了身子。
但他沒有回頭,下一秒,繼續向洞口奔去。
汪海紅給了齊姑一個眼神,齊姑立刻了然,快步追上段冉。
既然用不上他了,倒也不必要了他的命,但是必須确保他和其他五個人離開山洞時,對山洞裡的記憶是清零狀态。
這邊,邵天旗艱難地爬到石床上,伸展身子,躺好。
汪海紅咬緊牙關死死盯着邵天旗,最終像是下了決心一樣,猛地轉身向水缸走去。
他真以為她會心軟?會為了他而放棄六人儀式?
怎麼可能!
是的。就像邵天旗這個混蛋說的,現在她的恨意已經足夠,所以哪怕他把她供養許久的紅寶石藏了起來,哪怕最終的效果隻能減半甚至微乎其微,她也要開啟六人儀式!
沒人能夠阻攔她!
包括邵天旗!
汪海紅氣得喘着粗氣,不由自主地再次撩起眼皮望向邵天旗,看到他一動不動,泰然自若地躺在石床上,突然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怎麼能如此淡定?!
回想過去,他的情緒好像從來沒有過劇烈起伏,尤其是在她暴躁發狂的時候,反而會更沉着冷靜地開導勸解她。
是的,這麼多年,他一直默默地在她身後,毫無保留地幫助她,雖然她從來沒表達過,但她心裡是很感激的。
但他現如今竟然自作多情地把她的安排全搞砸了!他以為自己是誰?以為可以左右她的決定嗎?!
他休想!
果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沒錯,她恨他!
汪海紅洩憤似的從血水中取出一塊寶石,加快手中的準備工作,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六人儀式近在咫尺,達成六人儀式後,她的能力就可以達到巅峰了!
但那時,邵天旗……還在這個世界上嗎?
他在不在又有什麼關系!
汪海紅越想越生氣,不止氣邵天旗自作主張攪亂了她的計劃,更氣自己的心,竟然飄忽不定起來。
齊姑看出了汪海紅的心不在焉,遲疑着開口:“小紅,咱們……還要進行下去嗎?可天旗……是無辜的啊。”
“他無辜?!要不是他瞎攪和,我的能力一定比眼下的結果要高出不知多少倍!”汪海紅尖着嗓子反駁,不知到底是想說服齊姑,還是想說服自己,“怎麼?現在連你也要來給我撤梯子嗎?”
齊姑不說話了。
汪海紅憤憤地将寶石碎屑和準備好的木屑用血水充分混合。
在尼隆這種高溫環境下,為了供養寶石,血水必須保持液體狀态而無法冷凍儲存,于是為了盡量長時間地完善保存血水,汪海紅隻能托人每天運來冰塊,然而也阻擋不了血液輕微變質,好在無傷大雅,并不影響供養寶石的功效。
水缸裡的血已經呈暗紅色,偶爾還能看到些許細小的血凝塊。汪海紅低頭看着自己滿手顔色斑駁的血水,忽然出了神。
從她提出要用邵天旗的血供養寶石那天起,他就完全不計後果地幫助她,要是反過來,别說讓她日複一日地放血,就是隻出一次血,她都得好好計較一下得失的。
……可惡,邵天旗一定是算準了她會動搖!
不,她才不會動搖!
汪海紅加快手中的速度,取出碎屑混合物,分别走到幾個石床前,挨個塗抹到每個人的眼鼻口耳中。她曾暢想過,她一定會很享受這個我為刀俎人為魚肉,折磨别人身心的過程,卻沒想到現實是她全然沒有享受的心思,整個過程簡直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還沒咂麼出滋味來,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