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的要求特别嚴格，小到每個眼神，每個微笑都要完全符合她的标準。

石慕心就按照陳珂的要求側身站在左邊，嚴清世站在右邊，兩個人隔着一定的距離對視。

他看到嚴清世單薄的眼皮下藏着一縷微光，好像要把人燙傷。

石慕心怔神，表情染上了一抹探究和懵懂，他薄唇微漲，眉頭輕蹙，看起來倒像是有些迷離。

嚴清世看着他笑着：“你這表情是要睡着了嗎？”

石慕心露出白牙，“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拍了好久，陳珂終于放過了他們。

石慕心很好奇陳珂拍的照片，他隻是随手拿了一張看看，接過那幅畫面就像子彈一般打進了石慕心心底。

現實中他們兩個的站位并不遠，但是在照片中有了後面的參照物，和近大遠小的原理，他們中間看起來好像隔了萬重山。

最令他震撼的是眼神，照片中嚴清世的眼神溫柔的能溺死人，嘴角還噙着一抹淺笑。

而石慕心不知為何表情既渴望又羞澀，還有少年的稚氣未脫。

他們好像世界上最在乎對方的人，好像為了對方可以不顧一切。

當石慕心看到自己的眼神時，他難免震驚和不解，他竟然能夠露出這樣的眼神！

這是他嗎？

折騰了老半天，看日出的人還有很多，把海岸圍得嚴嚴實實。

稍微矮一點的，隻能看到人頭攢動和從縫隙間露出來的光茫，壓根看不見日出。

眼看着日出即将結束，那些在後面的或者個子矮的，都想往前面擠，一時間人群暴動起來，時不時有人推搡。

石慕心站在最前面，再往前就是海水。

後面的人還要他們再讓讓，石慕心想着今天生日不跟他們計較，又往前走了點，幾乎整個腳踝都淹沒在海水中。

突然有人撞到石慕心的肩膀，這裡本來就是海邊，腳下全是沙子，又濕又滑。

石慕心沒站穩，整個人往前跪倒，上半身全部泡進了水裡。

那一瞬間，涼意滅頂，龐大的水流擠壓着石慕心的腦袋，毫不留情地刺痛耳膜。

石慕心腦子裡面像有人在敲鑼打鼓似的，隻能聽到嗡嗡聲，也像是暈車，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他心裡一慌，兩條胳膊在水裡撲騰，想撐起上半身，但是沙子太滑了根本起不來，還嗆了好幾口水。

最多就一兩秒的時間，石慕心的氣管像被火燒了似的，又痛又辣，意識也逐漸喪失，他感覺自己好像要死了。

他從小到達都沒有學過遊泳，不會憋氣，也不知道自救的方法。

“石慕心！”

透亮的聲音穿過水層進入石慕心的耳朵，隻剩下虛幻的波動，讓人難以分辨。

漸漸的，他停止了掙紮。

就在他的意識即将消失的時候，一個溫熱的手掌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提起來，用力之大仿佛要将他的骨頭捏碎。

周圍傳來尖叫。

“完了，有人嗆水了！”

迷迷糊糊間，石慕心感覺有人将他抱了起來。

那個懷抱特别熟悉，石慕心不再掙紮，漸漸暈了過去。

嚴清世抱起石慕心将他放到幹燥的地方，眉頭緊皺，白皙的臉上現在一片冷氣。

再看他懷裡的人臉色死灰，嘴唇沒有血色，頭發和皮膚上混着海水和沙土，看起來可憐至極，像個破碎的娃娃。

安娜被吓壞了，跟在嚴清世後面掏出手機撥打了120，學生們慌得頭冒冷汗，跟在後面亦步亦趨，連話都不敢講。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嚴清世，就像一隻在人間飄蕩的幽魂，不知來自哪裡，也不知要去往何方。

嚴清世低着頭眼中隻有石慕心，他将石慕心平放在地。

左手捏住石慕心的鼻子，右手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嘴巴打開，再猛吸一口氣渡進石慕心嘴中，先開放氣道。

每一次大概一秒鐘，連續吹了幾次，石慕心腹部忽然急劇收縮咳了一聲，嘴角溢出了些海水。

石慕心吸了一大口氣，頭腦漸漸恢複意識，迷離的雙眼睜開了一條縫，視線慢慢聚焦在一張充滿擔憂的臉上。

那張臉嘴唇抿緊，下巴繃直，黑亮的眼睛此時一片通紅，他在那雙眼中看到了自己。

石慕心胸口中湧出一陣熱流，充斥着他的五髒六腑，心髒瘋狂的跳動！

“石慕心！！！石慕心！！！”嚴清世大喊着他的名字，伸出手在他臉上用力拍打。

刺痛喚醒了石慕心的意志，他眨了眨眼，小聲說：“嗯。”

聽到他的聲音，嚴清世咬着牙齒，緊緊将他抱進懷裡。

石慕心能感覺到駭人的力量，似乎要揉碎他的肩胛骨，将他的身體融進另一個身體裡面去。

他能聽到屬于兩個人的心跳，那麼磅礴有力，那麼充滿生機！

他還活着，他還活着！

嚴清世将腦袋埋進石慕心的頸窩，嗅聞他身上的味道，感知他身上的溫度。

石慕心被箍得發疼，但他沒有掙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貪戀别人身上的溫度。

嚴清世在他耳邊用鼻音說：“石慕心，你吓死我了。”

石慕心偏着頭，兩顆腦袋碰在一起，“對不起。”

兩幅年輕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初升的朝陽灑在他們身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色暖光。

石慕心實在受不了如此壓抑氛圍，他想起剛才嚴清世的嘴唇按在他嘴唇上的觸感，很熱很暖和。

不知怎地，他對嚴清世說：“你把我初吻搶走了。”

嚴清世愣了愣，大大的眼睛裡寫滿了疑惑。

他失笑道：“要我對你負責嗎？”

石慕心笑着點頭，心裡逐漸變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