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覓秋也沒搭理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從包裡把病曆本拿出來翻開看。兩人都當對方不存在,有這份默契在,氣氛倒是不尴尬。
不過,這明顯隻是她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仲覓秋表現得太自在了些,齊尋柳怎麼看怎麼不爽,她突然冷笑了一聲,仲覓秋手上動作一頓,默默翻了白眼,假裝沒有聽見,拉開抽屜把病曆本塞進去。
齊尋柳沒有收到回應,也覺得無趣,把挂在椅背上的背包往肩上一甩,腳步重重地往外走,出門後還用力甩上門。
仲覓秋這次的白眼翻得光明正大,并吐槽了一句:“神經病啊!”
這瞬間覺得醫生說得對,跟這些腦子有坑的比起來,她正常多了。
仲覓秋其實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齊尋柳為什麼對她有這麼大的意見,以前隻是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現在卻是很明顯的怨恨和敵意。
真論起來,仲覓秋覺得自己才是該怨恨嫉妒的那個才對。
齊尋柳是海城土著獨生女,嬌生慣養的,又因為家庭教育的原因,不怎麼瞧不上外地人,特别是窮地方來的外地人。
還記得大一剛開學時,九月,還正值熱夏。
仲覓秋穿着一身路邊攤的寬松T恤和牛仔褲,因為打暑假工曬黑一截的臉龐,此刻因為又累又熱變得黑紅黑紅,頭發紮成高馬尾,碎發被汗濕黏在臉頰脖頸兒上,完全看不出她姣好的面容和體态。
而齊尋柳則是她媽媽陪同來報道的,見到這樣子的仲覓秋,母女倆的态度是如出一轍的輕慢。
仲覓秋一路走來,獨自一人一手拎着灰色土氣的行李包,一手還抱着被褥,風塵仆仆外加渾身瀑布汗,這情況就算是仙女下凡也得變得狼狽不堪。
齊尋柳當即拉着母親嫌棄得直往旁邊躲,還避着人似的掩了掩鼻子,她母親嘴上便忙解釋說是給人讓路。但明眼人一看就懂她的意思,當時曲璇還沒來,宿舍裡隻有餘彩和她的父母,以及齊尋柳母女外加仲覓秋幾人在,隻不過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面,旁人覺得沒必要替人出頭,隻要沒把話說破,搞得大家都尴尬,那笑笑也就過去了。
仲覓秋沒說話也沒笑,她先看了門口通知單上自己的床位,餘光輕瞟了一眼齊家母女,便拖着東西過去。
在她打掃自己的床鋪衛生時,齊尋柳的母親正輕聲細語地挑剔着整間宿舍,什麼床不好,衛生間不方便之類的,也許是剛剛仲覓秋的沉默不語,讓她覺得人是個好欺負的,張口就說:“诶,小姑娘,把我們柳柳的床闆也擦擦吧!她在家裡沒幹過這些活兒,不會做诶。”
宿舍裡瞬間安靜下來,仲覓秋擡頭,指了指自己:“我?”
齊尋柳母親點頭,“對對對。”
仲覓秋心說你可真是蝙蝠身上插雞毛,你算什麼鳥啊你?!
仲覓秋眉頭微蹙,一副為難的樣子:“阿姨,她在家都不幫你做家務的嗎?怎麼可以這樣啊阿姨,我們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說要在家裡幫父母分擔家務啦!我記得還給還布置作業了呢!”
齊尋柳母親被噎住。
“阿姨,專家說孩子還是要适當承擔家庭任務的,你看她現在出來住集體宿舍還什麼都不會,别人會嘲笑她是高分低能的,不過現在學習也還來得及,我可以教她。”
說完仲覓秋就用目光尋了尋,找到齊尋柳的行李,從裡頭把盆找出來塞進齊尋柳的手裡,笑着道:“來,我們先去接盆水......”
齊尋柳母親傻了,齊尋柳拿着盆也傻了,被仲覓秋催促才反應過來,她不高興道:“反正你也要打掃衛生,幫我做下怎麼了?大不了我給錢就是了,說吧多少?”
衆人:“......”
仲覓秋倒是真的想開價,作為脫離不幸的原生家庭的代價,就是此刻她的全身家當就隻有打暑假工掙的五千塊錢以及她之前偷偷攢的一萬二,而且她還背着助學貸款的債,雖然這個不急着還。
可是要了錢,那就真的站不起來了,她覺得自己現在還沒被逼到這份上。
仲覓秋一臉為你着想為你好的模樣:“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所以我覺得最好還是得你自己學會的,靠人不如靠自己,你别擔心,很簡單的,一學就會,都不需要腦子。”
齊尋柳臉皺起來,把盆一扔,“媽,我不要!”
齊尋柳母親連忙哄女兒,“好好好,不想擦就不擦,等會兒我叫個小時工來幫你收拾。”
說完兩人匆匆離開。
仲覓秋一臉無辜看着兩人離開,還熱情地在後面招呼,“同學,這點小事真的沒必要請人幫忙,同住一個宿舍,大家有緣千裡來相聚,以後輪流打掃宿舍你也不能次次都請人啊是吧?所以我真的可以教你怎麼打掃衛生才能又快又幹淨的!”
然而沒人回答她,仲覓秋有些遺憾,但也好聲好氣地拿了盆去衛生間接水回來繼續擦桌子收拾自己的床位。
餘彩一家安靜圍觀全程,甚至到最後都沒看明白仲覓秋是真不懂還是假天真。
但仲覓秋性情天真單純,還熱情善良,與人為善的初級印象卻已經給衆人打下了烙印,就是較真了點,聽不懂别人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