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夫人見他一時咳得停不下來,忙坐到床邊給他拍背順氣。
“母親,她想氣死我。你讓她走,讓她走——”裴十一拉着裴三夫人的手請求,“我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裴三夫人對郗月說道:“你走,以後都别來了。”
郗月雙手環胸,鼻孔朝天,把粗野蠢婦的神韻學了個十成十,她“哼”了一聲,說道:
“這門親事是裴司徒和我祖父定下的,可不是我巴着要的,你想娶,老娘還不想嫁呢。”
在裴三夫人和裴十一仿佛震驚,又仿佛看瘋子、傻子一樣的目光中,郗月緩緩開口:
“有膽你們去求裴司徒退親啊,你們敢嗎?”
裴三夫人和裴十一不敢,所以裴十一倒回床上裝暈,裴三夫人臉如調色盤,從漲紅變作鐵青,轉而黑如鍋底,最後隻化作一片煞白。
如果這裡有其他人在,裴三夫人一定也會暈過去,然後給郗月扣一個氣暈未來夫君和未來婆母,不孝不敬的罪名。
隻可惜,這裡隻有他們三人。
在自己兒子面前,她是堅強抵擋風雨的母親。裴十一暈得,她暈不得。
郗月對着裴三夫人得意一笑,才開口說出自己的目的:
“三夫人,做個交易如何?”
裴三夫人咬牙,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你說。”
“十一郎身體單薄,太過弱不禁風,我實在不喜歡……”
裴三夫人聽郗月诋毀、嫌棄自己兒子,氣得渾身發抖,一邊在心裡暗罵郗月“山豬吃不了細糠”,一邊卻不得不暫時忍耐下來,聽郗月把話說完。
郗月接着說道:
“我也不想嫁給你兒子。但我以後總要嫁人,不想被男方退親壞了名聲。不如這樣,你去跟裴司徒說,你很滿意、喜歡我,我再主動去跟裴司徒說,我實在不喜十一郎,求他準我退親怎麼樣?”
裴三夫人:“你說得好聽。郗老夫人能同意麼?若她鬧到公爺面前該如何收場?”
郗月輕嗤了一聲:“裴司徒決定的事,她敢不同意麼?”
裴三夫人自己十分敬畏裴司徒,在她眼裡,裴司徒是比皇帝更有權威、更讓人畏懼之人,郗月這樣說,她自然十分認同。
但……
“我信不過你。”裴三夫人不信,有人會放着裴家這麼好的親事不要,卻要退親去另尋親事。
怕不是這野丫頭想将婚期提前,才忽悠自己去公爺面前說項的吧?
郗月彎腰直視裴三夫人的眼睛,鄭重說道:“如果,我把裴十三救出來,能讓你相信我嗎?”
裴三夫人立刻搖頭說道:“十三殺的可是邵司馬最疼愛的孫子,就連公爺都救不出來,你怎麼可能救得出來?”
“那我要是救出來了呢?”
“若是,若是你真能把他救出來……那也不行。”
“為何?”
“你怎麼确定自己能說服公爺?”
郗月朝門外一指,“那引路的仆婦,你看見了嗎?若非裴司徒親自下令,她能送我過來?如此,你覺得我能否說動裴司徒?”
裴三夫人聞言,考慮片刻,咬牙道:“行,我暫且答應你。”
“立字為證?”
“你識字嗎?就立字為證。”
“我可以去外面請代寫書生幫忙看。”
裴三夫人一邊再次在心裡暗罵郗月“上不了台面”,一邊叫丫鬟去來筆墨紙硯。
裴三夫人提筆又有些猶豫,問道:“你不會把這東西交給公爺,讓他以為是我們想退親,責罰我們母子吧?”
郗月:……
她一指床上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的裴十一,不屑地罵道:
“就他,跟個小雞崽似的,不僅骨瘦如柴,還毫無擔當,哪一點值得老娘為他動那種心眼了?
“老娘還答應救回你小兒子呢。若我真想嫁給這小雞崽,讓你小兒子死在牢裡,以後等你死了,就不用分家産了,不是更省事?”
裴三夫人聽她一口一個“小雞崽”诋毀自己兒子,又一口一個“你死了”詛咒自己,怒了,一份交易承諾書揮筆而就。
雙方按上手印。
裴三夫人把交易承諾書扔給郗月後,便迫不及待攆郗月走。
“東西給你。你趕緊走,别在這裡打擾我兒子休息。”
郗月視線掃過紙上文字,見沒有疏漏,吹幹墨迹收入懷中,走了出去。
現在,她隻需要把裴十三救回來,兩件事情就都辦妥了。
回郗府的路上,老夫人破天荒叫郗月與她同乘一車。
郗月知道她這是有話要問,上車後便主動開口:
“老夫人想問什麼?”
“裴三夫人……”
“她對我很滿意。”
“十一公子他……”
“他已經醒了,無事。”
“那就好。”郗老夫人松了口氣,說,“隻要郗家能順利與裴家結親,嫁過去的是我哪個孫女都沒關系。回去我就讓大夫人把你記到她名下……你也是郗家人。”
“多謝老夫人。”郗月臉上蕩起一抹驚心動魄的笑容。
郗老夫人晃了晃神,随後歎了口氣:
“以後别這樣笑,要端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