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韻直愣愣盯着裴朗……身下的軟塌。

裴朗：……

他索性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琴韻失望地歎了一口氣，放棄把軟塌挪走的想法，跪坐到郗月面前為郗月布菜，并在郗月的叮囑下把自己喂飽。

裴朗：“郗九，他們說你是假的。”

郗月嘴裡沒停，臉色沒變，口齒含糊地道：

“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說是假的就是假的。”

“聽說，真的郗九已經被接回郗家了。”裴朗繼續說。

郗月看裴朗沒打算放她安心吃飯，反而吃得更歡了，一邊吃一邊道：

“我還聽說裴十三和假郗九都死去地獄被下油鍋了呢。說起來，油鍋是不是就長這樣？”

郗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鍋子，順手從裡面撈出一筷子肉片，放進嘴裡嚼。

“下油鍋的人，是整個被人扔下油鍋還是像這樣切成一片一片的放下去啊？”

正在從鍋裡撈菜吃的琴韻：……

很想從鍋裡撈肉吃的裴朗：……

這日子沒法過了，打又打不過，連說都說不過。

裴朗：“你就不擔心嗎？萬一你‘複活’了，卻回不去郗家，怎麼辦？”

“那不是正好嗎？這樣我就不用履行婚約了。”郗月道。

裴朗睜眼看她，眼神裡有什麼很複雜的東西滾動着。

他不了解眼前這個女子。

裴司徒說她是郗九，讓她從裴家子裡挑一個成親，她誰都不想挑，最後不得不挑了裴朗，還一直想要退掉親事。

她父母早亡，是被老仆養大的野丫頭，對外隻說自己大字不識，不知禮數。外人眼裡的她長相太過妖豔，行事粗鄙，善妒，有一把可打傷夫君的巨力。

可裴朗看到的郗九，冷靜、冷情，理智到冷酷，她能文能武，善謀略，特别愛僞裝——裴朗自覺至今未曾看透過郗月。

她是被精心教養出來的，絕不是外面所傳的被老仆養大的野丫頭。

别的“野丫頭”甫回世家大族，為了留在世家大族裡，定然嚴格約束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敢行差踏錯，可她沒有，她剛回來就調戲了裴朗……

裴朗一直懷疑面前的人不是“郗九”，可她說她是郗九，裴司徒也說她是郗九。

在裴家，裴司徒說的話就是真理。

所以，她就是“郗九”。

但最近剛回郗家的“郗九”，要履行與裴家的婚約……

裴朗現在很慶幸自己已經“死”了。

可他和郗九都“死了”，就沒辦法繼續履行婚約了。

他心裡不知為何有點……酸澀。

外面食客閑聊着最近京中發生的新鮮趣事，一批人講完又來第二批人，第三批人……最近京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事，就是裴十三、郗九和琴韻的死，以及郗家的真假九姑娘。

據說，郗家得知“郗九”之死，沒辦喪事。

據說，與郗府有别的“郗宅”為“郗九”辦喪事的第二天，“真.郗九”從北境被接回來了，“真.郗九”長相端莊，言行得體，琴棋書畫十分了得，完全是世家當家祖母眼中最佳兒媳典範的模樣。

據說，“郗宅”隻認以前那個“假.郗九”，不認“真.郗九”。

據說，裴三夫人十分喜愛“真.郗九”，懇求裴司徒讓裴十一履行與郗家的婚約，娶“真.郗九”為妻，裴司徒答應了。

據說，“假.郗九”之所以能被接回來，是因為她打暈“真.郗九”，搶了“真.郗九”的身份信物，所以郗家才會認錯人……

據說……

很多“據說”，總之，“假.郗九”已經死了，死的時機剛剛好，死得郗府、裴府和京都看熱鬧的人都很滿意。

郗月吃飽後站起身，稍稍做了點僞裝便往外走。

裴朗問：“你要去哪裡？”

郗月：“去參加我的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