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氣得發抖:“我說了,你不能嫁到裴家去!”
趙婉後退幾步遠離拓跋宏,說道:“拓跋宏,我不知道你來大康京都到底是要做什麼,但你既然不能娶我,就别阻攔我嫁給别人。我們……各自珍重吧。”
趙婉說完,轉身跑遠。
拓跋宏追出幾步後又停下,靜立良久後,再次以黑布蒙面,向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喜兒看看拓跋宏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拓跋宏趁人不備躍進一處高牆。
喜兒看着前方的高牆,以及沿着高牆巡邏卻對拓跋宏的舉動毫無察覺的侍衛們,微微蹙眉。
拓跋宏來皇宮做什麼?刺殺皇帝?
大康的皇帝就是個傀儡,政權全都握在三公手上,若現在的皇帝死了,他們再從皇室宗親子嗣裡選一個立為皇帝就是了,皇帝的死除了會讓三公會為下任皇帝人選争論一下之外,對大康不會産生任何影響。
以前喜兒沒确定石宏的身份前,還對石宏的目的有多種猜測。
現在喜兒已經知道石宏的真實身份是北夷皇子拓跋宏,便确定了他的目的:
拓跋宏想讓大康亂起來。他卧底在木世子身邊,是想讓西境也亂起來。
一旦大康和西境亂起來,北夷大軍定然會趁機南下,而北境的防守這些年已經被北夷消磨殆盡,必然擋不住北夷大軍。
屆時,北夷大軍先占領北境,轉而分成兩路,一路南下渡江直取京都,一路向西直入西境……大康兵力薄弱根本擋不住北夷大軍,西境雖然兵力不弱,但木王爺病重,木王爺的兩個兒子忙于内鬥,定然也是擋不住北夷攻勢的。
如此,大康必亡。
拓跋宏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喜兒右手拇指和食指撚了幾下,避開守衛,也翻進了高高的宮牆。
喜兒遠遠地跟着拓跋宏翻越重重宮牆,來到一處恢弘的大殿。
此時夜已深,除了守門的侍衛和巡邏的侍衛再無他人走動,各宮殿、屋舍裡的人都已熄燈就寝,唯有這一處大殿裡還燈火通明。
拓跋宏趴在大殿上方,取下一片瓦片,注意力集中在殿中,并沒注意到悄然落到殿後陰影處透過窗縫看向殿中的喜兒。
殿中隻有兩人,一老一少,年輕的那個喜兒見過,是曾經去刑部會審過裴朗的皇帝,另一個是個須發花白,身着道袍的老者。兩人端坐在燃燒的丹爐前,卻都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丹爐上,而是對着一起翻看着身前案幾上的一本冊子。
喜兒第一次見到皇帝時,皇帝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樣,對公堂上的唇槍舌戰毫不在意,拿着最簡單的魯班鎖,卻怎麼都打不開,後來幹脆扔了魯班鎖,去玩蝈蝈籠子,不小心放跑蝈蝈後,鬧着要哭,最後被一碟子點心哄得破涕為笑。
而現在的皇帝……他手中沒有玩具,身邊沒有玩具,臉上不見一點懵懂,修長的手指一頁一頁翻着面前的冊子,眼神晦暗不明。
哪裡還有半點癡傻的樣子。
她和所有人,都被皇帝給騙了。
“陛下,這賬冊可以以後再看,不着急。貧道須先給陛下把脈。”道人對皇帝說道。
皇帝并沒有停止翻看賬冊,隻将左手伸到道人面前。
道人取出一個脈診,讓皇帝的手放到脈診上,然後伸手開始給皇帝把脈。
半晌後,道人的手離開皇帝的手腕,對皇帝道:
“陛下身體并無不妥。”
皇帝停下翻看賬冊的動作,擡頭看向道人:
“既然朕的身子并無不妥,為何身邊人數年不見有孕?”
道人又仔細給皇帝把了一次脈,沉思片刻道:“陛下身子确實并無不妥,或許,是您身邊人的問題?”
皇帝搖頭,“若一女無孕,可以說是她的問題,二女無孕,亦勉強可說二人皆有問題,但十女、二十女皆無孕,卻無法強說是她們的問題。”
道士:“然草民并未發現陛下身子有任何不妥。許是草民醫術不精,未能發現問題。陛下或可廣招天下名醫,入宮為陛下診治。”
皇帝沉默。
他若是能廣招名醫,又何必讓這道人偷偷摸摸地回來?
他并非天生癡傻,隻是幼時一場重病緻使他的心性迷蒙,停留在八歲,及至先皇和先皇後先後去世,皇帝悲痛之下回歸清明。
然他恢複得卻不夠及時,朝政已被三大輔臣牢牢把控,他隻能繼續裝傻,韬光養晦,暗中學習治國之術。
沒有太傅教授,皇帝的學習進度極慢,兩年前,他才讀完禦書房裡的書,才把大康朝廷了解清楚。
也是在兩年前,皇帝發現安平長公主竟然打着等皇帝死後,讓她的兒子溫尚恒登基為帝的打算。
大康臣強主弱,大權旁落,世家林立,令出多門。
整個大康都亂了套了。
皇帝想收回皇權,想清理世家,想整頓朝政,卻無從着手,甚至連讓外人知道他已經不再癡傻都不行。
一旦三公和安平長公主知曉皇帝已經恢複了神志,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讓皇帝薨逝,另立新君。
“沖靈道長的醫術,朕是信的。朕隻是在想,會不會……她們都被人下了藥。道長明日給朕宮裡的人都把把脈吧。”
喜兒聽到皇帝對道人的稱呼,目光一凜。
卞安帶進京都的道人,就是沖靈道長。
他為何會出現在皇帝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