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舞女一上一下倒在地上,待反應過來,連帶着蘇栀在内的一行人急忙跪下,聲音顫抖恐懼,“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皇帝未曾開口,殿上誰人都不敢多言,就連方才侃侃而談的雍王宋啟,眉眼間的不悅極為明顯,但還是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
蘇栀腦海中過了一遍能讓自己活下來的說辭,在西遼時,若是出現此時的場景,不管是犯錯與否,都會被砍頭。
等蘇栀在内心排練好一套說辭後,高堂之上的皇帝才終于沉沉的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無事,都起來吧。”
蘇栀眉頭微蹙,眼眸微微一擡,偷偷的打量了一眼這位皇帝。
如今天下的霸主在龍椅之上正襟危坐,許是連年操勞,眼角已經遍布細紋,歲月在這位鐵骨铮铮的帝王身上留下了不淺的痕迹。
“謝陛下。”
蘇栀随衆人起身,薄紗裙擺落在地上宛若一朵盛開的金蓮。
甯皇随意看了一眼,再次開口,“你的家長是…西遼嗎?”
前些日子剛灰飛煙滅的家族在這個仇人口中雲淡風輕的說出來,蘇栀差點沒控制住自己,恨不得立刻抽出發髻間的暗器刺穿皇帝的喉嚨。
定了定神,蘇栀颔首低眉的應答,整個人乖順的像一隻犯了錯的小兔,與方才明媚張揚的作舞時全然不同。
“是。”
蘇栀的聲音酥酥麻麻,甯皇看着殿下嬌若無骨的少女,思緒飄的有些遠。
好一會兒,皇帝才開口,問了句讓宋奇毛骨悚然的話,“朕聽聞西遼皇後,自刎于城下?”
謝衍知原本敲擊着桌案的手指頓了一下,擡眼眸色複雜的看了眼蘇栀,又看了眼宋奇。
宋奇面色有些僵硬,卻極力掩蓋着内心的不安。
蘇栀聽到宋娴的消息,手指一時間不由自主的攥緊了裙擺,竟然覺得冷汗淋漓。
西遼皇後…自刎于城下。
母後,自刎于城下。
為何?被逼的嗎?
難怪一路走過來,都再未曾聽聞母後的消息。
許是蘇栀的反應有些怪異,在場不少人起了懷疑之心,謝衍知握緊扶手,看蘇栀半天沒有應答,終于開口說話。
“陛下,朝陽公主以身殉夫,雍王殿下與微臣,實在是難以阻攔。”
宋啟聽言,來不及思考謝衍知究竟何意,立馬附和,“皇兄,皇姐之死,責任皆在臣弟一人身上,還請皇兄降罪。”
謝衍知懶得多看宋啟一眼,攻打西遼的隊伍裡一半以上都是宋啟的人,自己就算是要禦前告狀也得掂量掂量。
隻是,謝衍知低估了宋啟的演技,如此這般,若是那日并非自己親眼目睹宋啟咄咄逼人,怕也要相信,宋娴真的是以身殉夫了。
甯皇固然也不能真的怪罪他們二人,連忙擡手讓他們起身,還感歎一句,“朕,連補償她的機會都沒有了。”
蘇栀獨自一人沉浸于悲傷之中,她比誰都清楚,母親絕不會為了那個薄情寡義自私自利的男人殉情,那母親的死隻有一個。
想到這裡,蘇栀眼眸冷冽如刀看向宋啟,像是要幫他身上剜下來一塊肉一樣。
原本衆人都忘卻了台下單衣薄裙站着的一衆美人,或是真心惋惜,或是阿谀奉承的念叨起朝陽公主宋娴。
蘇栀内心冷笑一聲,再次擡眸時,卻碰上了宋啟投來的目光。
他們二人從未打過照面,這一眼隻帶有挑逗的意味,卻讓蘇栀恨之入骨。
宋啟把蘇栀的奇怪盡收眼底,一步步行至蘇栀面前,“你為何如此神情?莫非,朝陽公主與你,有何不為人知的關系?”
蘇栀慶幸自己帶了面具,否則,就這張與宋娴幾分相似的臉,早已被宋啟察覺出異樣了。
經宋啟這樣一說,朝臣們的目光再次聚集在這位風姿卓越,冰肌玉骨的舞姬身上。
甯皇的目光再次看過來,沒有開口,蘇栀已經他想要說些什麼。
蘇栀鎮定下來,此時此刻,一定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陛下恕罪,奴婢與公主并無關系,隻是遠在綏陽時便聽聞公主菩薩心腸,樂善好施,綏陽的百姓對其很是愛戴,如今公主香消玉殒,奴婢覺得心痛罷了。”
“你是,綏陽人?”甯皇的目光帶着審視,不怒自威。
蘇栀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恐懼多于悲傷,甚至又把謝衍知當時在烏蒙山上說的話又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奇怪的是,甯皇卻沒有仔細問下去,反而看向了宋啟和謝衍知。
“阿啟,衍知,此戰大捷,你們二人功不可沒,朕定要重重的賞你們,想要什麼,都盡管開口!”
宋奇又是一副鞠躬盡瘁為家國的模樣,甯皇原本還是笑着的,巴結讨好的話無論是對誰,至少面子上都十分有用。
甯皇招了招手,實在聽不下去宋奇慷慨激昂的報國之志,賞了黃金萬兩,良田萬畝。
末了,甯皇頓了頓,朝臣們本以為他要繼續說西域那片遍地是金子的土地由誰接管,卻不料,甯皇直接看向了謝衍知。
謝衍知原本一直低着頭,聽言,一雙多情的桃花眸帶着無盡的笑意,劍眉微挑,聲音帶着幾分不正經,脫口而出一句讓衆人匪夷所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