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人的動作跟随着德拉文緩慢向上的手一起,捂住了漣漪之中還在流淌鮮血的脖頸。
失血的身體在雨水的覆蓋下愈發低溫,嘀嗒的雨聲在此刻像是送别的獨奏曲。德拉文深切感覺到了這具軀殼的體溫在向屍體的方向靠攏,身體卻依舊不動如山地跪倒在水坑邊,凝視着這張與之相同的臉。
‘也不完全一樣。’德拉文的心如身體一樣冰冷,‘臉頰瘦太多,身高似乎也比我矮一點,眉毛上面還有道淺疤。’
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肉眼上的差别。
‘同位體?複制體?還是陰謀?’
‘…姑且先算是同位體吧。’
紛紛擾擾的猜測在腦内一閃而過,除此之外他又迅速确定了自己進入這具身體的原因。
如果把承載靈魂的軀體比做一個碗,自己的靈魂大概本身也就隻盛滿三分之一。
而在來到這個時間線的那刻,恰巧自己的同位體遊走在死亡邊緣。生命彌留消散之際,正好空出了可以盛放德拉文靈魂的空間。
原身隻剩下一點點和德拉文缺失的靈魂融在一起,構成了一個完整的‘他’。
‘所以剛剛靈魂痛完全是因為在融合?’可偏偏德拉文的腦子也沒有看見屬于這個自己的記憶,這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完全不是我擅長的領域呢。’
德拉文勉強撐了一下地,勉強穩住自己有些踉跄的身形,然後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自己必須找到兇手。
靈魂可以潛移默化的改變一個人的面相與氣質,但兩個靈魂本身就長着一張臉的話……
‘很危險。’
如果德拉文暫時、或者一直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同位體的樣貌又無法改變,兇手将會成為埋在地底的雷,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引爆。
‘事情完全變了性質。’
德拉文悄悄把“找兇手”這個待辦項從文件【偵探遊戲(睡前消遣)】轉移到了【必辦項(盡快解決)】。
‘有點麻煩。’即使是同位體,德拉文也完全不想做無趣且枯燥的事情,‘還不如睡覺呢。’
嗯,絕對不是因為行李箱太硬,他想念自己的床了。
‘還是把行李箱也一并處理了吧。’
随着積水坑裡被踩出幾朵圓花,單薄瘦弱的身影在雨幕中來回穿梭着。德拉文思考了一下,決定先把裝屍體的行李箱埋回去,等他把脖子上的傷解決并找到一個暫時安全的落腳點後再回來把箱子帶走。
可惜身邊沒什麼工具,再加上德拉文已經眼前一陣陣發黑了,根本沒有力氣做更多事情。
還好邀功的雨滴淅淅瀝瀝地落下,争先恐後地幫他把一部分痕迹抹去了。
一切似乎在此恢複了平靜。
‘屍體已經不見了,一個空的行李箱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屍體被偷了,或者人從箱子裡爬出來了。
德拉文的手又不自覺地擡起,摸上裹着脖子的傷口,無意識地反複摸索起來,直到潮濕衣物摩擦産生的陣陣痛随着神經末梢傳遞給大腦,眼前夜止不住發黑,卻依舊沒有停下。
‘這麼深的緻命傷,跳出來不是明擺着給人家當實驗範本的嗎?’
他可不想再上一次實驗台了。
‘得快點先離開這裡。’德拉文試圖繼續推着發沉的身體向前走,但無奈它已燈枯油盡,隻能算是一個累贅。
‘大嘴烏鴉、冠藍鴉。’
破裂的喉管無法再支持德拉文說出正常的話語來,但好在大嘴烏鴉和冠藍鳥本身就是他超能力囊括的一部分。
隻要這兩類烏鴉不滅絕,他們就一定可以聽見。
‘好吧,感謝母親是用改變靈魂而打造的超能力。’等待兩隻小鳥來撈他的時間裡,德拉文竟然還有心情回想了一下千年之後遍地超能力人類的情景,‘要是按照變種人那種方法,我絕對要命喪當場。’
三十一世紀九十年代,地球第九次世界大戰,人類大末世時代。
普通人的地獄,超能力者的溫床。
作為一個強戰力基地領主的艾琳不滿于人類肉/體和基因改造而爆發的弱點,選擇劍走偏鋒,想要改造靈魂而使人獲得超能力。
【肉/體會損壞毀滅,但靈魂永垂不朽。】
【我們不是沒有制造人造身體的能力,而是缺少更為強大和穩定的能力。】
艾琳冷漠到極緻的面色給德拉文的靈魂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弱小的超能力者和蝼蟻有什麼區别?】
我們隻需要強者。
所以才有了德拉文。
因為有了這個計劃,德拉文才得以誕生。
他是艾琳的第一個成功的試驗品,即使不符普遍意義上的【強大】。
‘等等。’好吧,虛弱到倚靠在牆上的德拉文已經有點頭腦混亂了,低溫和生命力的流逝影響了他,‘如果不是因為改造靈魂,我的靈魂也不會不穩定。’
說不定就不會被時空倉颠到人魂分離。
這樣一想好像所有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的。
‘算了。’
德拉文選擇放棄思考,反正最終自己沒死就行。
不過話說回來,同位體他有家産嗎?這家夥的身上完全沒别的有用信息啊。
突然找到盲點的青年陷入了沉思。
他看看手中緊握的、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行李箱,以及破破爛爛的衣服……
壞了。
這個身體他,可能是個窮逼!
龐大的黑色烏鴉終于在德拉文思考人生的時候降落于此,抖動羽毛間,這隻大鳥的身影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金長發綠眼睛的高大青年。
來了。
這世界上的另外兩個“我”。
男人銳利的臉美得雌雄莫辨,偏偏衣服下包裹的肌肉和蓄勢待發的攻擊性無法讓人忽視,反倒不敢靠的更近。
而德拉文也通過對方與自己共享視角下的自己:
?
這個狼狽到發抖的小雞仔是誰?
“伊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