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
高頭大馬被馭停于回春館階前。
就這麼一會,鵝毛大雪肆意飄揚,蘇爾諾視線所及之處已是白茫茫一片。
眼前的人和馬都像是從漫天風雪裡突然跳将出來的。
馬上那人的容色冷峻如斯,烏發眉梢間都落着白,蘇爾諾擡眸望定,竟也忘了自己本要拂去半身雪意,隻悄然頓足于窄小廊檐下,任由雪意肆虐滿全身。
兩人隔着白茫雪線注視。
蘇爾諾微微拱手見禮。
裴甯澄勒住缰繩,眉心并不舒展,居高臨下地睥睨她半響才道:“蘇評事,随我走一趟罷。”
他喊的是蘇評事。
是為公事而來。
蘇爾諾微怔片刻,終被冷意激地冰涼刺骨,忍不住寒顫,“所為何事?這天色……”
“羅定!”裴甯澄打斷她,朝身後喊人。
“是!”
裴甯澄身後那人翻身下馬,已經将那匹銀色小馬牽過來,缰繩恭敬遞與她,道:“蘇評事,請。”
蘇爾諾慶幸原身是個被家裡教養極好的貴女,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騎射同樣也沒落下。
她接過缰繩上馬,瞬間和裴甯澄視線平齊。
裴甯澄勒緊繩,口吐白氣,沉聲問:“時間緊迫,你盡量跟上我。”
“……到底是去何處?”蘇爾諾沒好氣地問。
“安國公府。”
蘇爾諾隻聽道他的冷聲和着北風飄走,一人一馬已經融進雪色中。
她來不及細想便勒繩拍了拍馬背,“駕,駕……”迅速追上去。
“宿主,宿主,恭喜你接觸到第二個案子。”
“……這麼快?和安國公府有關?”
“嘿嘿,這個案子有血腥出沒哦,快速找到兇手揚名大理寺,你離替原主沉冤昭雪的目标會邁進一大步。”
“什麼意思?”蘇爾諾心中一緊。
“到時你就知道了哦。”
大盛不同前朝,皇帝開國後便廢了宰相之職,六部尚書自成内閣共議,開國四大功臣,兩文兩武,張熹鐮便是二文之一,掌吏部尚書要職,又兼任弘文館大學士,被封安國公,皇上欽賜宅邸于永興坊,緊靠皇城又遠離鬧市,占地遼闊,位置顯赫。
不過一刻鐘,蘇爾諾眼前已經出現熟悉的“安國公府”四個燙金大字,門庭恢弘,隻不過站在門前翹首以盼的人群現出幾分急色。
衆人由一位灰衫中年男子領着,不隻是有國公府的小厮更有着大理寺官服的吏員。
“恭迎裴少卿。”灰衫男子恭敬行禮,接着看向下馬行過來的蘇爾諾,“這位是……”
“蘇爾蘇神醫,也是大理寺新任評事。”裴甯澄說着已經當先邁入門檻。
想來事态緊急,灰衫男子眼神微亮,隻是略颔首緻意:“快請。”
一行人匆匆往後院行去。
灰衫男子是國公府張管事,他在前面領路,趁着這當兒忙說明現下情況。
“夫人在公堂暈倒後還未醒來,老爺和幾位少爺小姐都在屋子裡守着呢。”
夫人應該事指的是國公夫人徐氏。
蘇爾諾并不知什麼情況,擡眼看向身前的挺闊背影。
裴甯澄似長了後眼睛,忽地慢走一步,道:“因為時間太緊,我沒來得及說。”
“安國公和夫人今日曾帶着嫡子張冕上大理寺公堂和鎮國侯一家對峙,兩家互有怨怼,争執不下之時,國公夫人暈倒在公堂上,至今未醒。”
“?”蘇爾諾聽得糊塗,安國公和鎮國侯都是大盛最尊榮的家族,又是兒女親家,怎麼會跑到大理寺公堂互撕?
他看出她眼中疑惑,繼續道:“兩家所争之事是國公嫡子張冕夫妻的家事。”
“一年前,皇上賜婚兩家,國公嫡子張冕迎娶鎮國侯嫡女宇文筝,這事你可知曉?”
“誰人不知呢?”蘇爾諾靜靜答道,就算她人在教坊司,也為昔日好友宇文筝的婚事惋惜。
宇文筝是鎮國侯的掌上明珠,皇後娘娘的嫡親侄女,明媚飛揚,在京城貴女有獨一份殊榮,被封榮安郡主,除了公主,幾乎沒人能蓋過她的風頭。
蘇爾諾更了解她的性子,她出身武将之家,性子灑脫,無拘無束,以往總和她說,她不要嫁在京中做什麼诰命夫人,她要去守城,做一方将領,可惜聖命難違,她要嫁入家族宿敵之家。
宇文筝也是唯一一個去大理寺監牢探她的人。
别人避蘇家如蛇蠍,隻有宇文筝記得她們的少年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