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舟車勞頓,衆人又累又餓,在早點鋪稍事休息,大家很快醒了神。
蘇爾諾點了一桌子早點,順便和店家攀談起來。
這裡是個簡單的夫妻店,四十來歲的阿嬸在前面招呼。
蘇爾諾聊了會就知道這阿嬸是通州本地人,姓吳。
“吳嬸啊,通州最近有首歌什麼美人殺的歌很多人唱是吧?”
“啊喲,小公子,你們外地人都知道了?”吳嬸大驚失色。
“聽過,怎麼了?”蘇爾諾自顧自學着唱起來,“美人美,美人俏,美人芳齡好顔色,白绫長,白绫短,白绫三寸要她命……”
吳嬸急忙放下手中粥碗,低聲勸誡:“好公子,您可千萬别再唱了。”
“這要是應驗了,咋辦?”
蘇爾諾假裝不知,傻愣愣地問道:“應驗什麼?這不就是一首歌?”
“您不知道啊,這歌裡唱的事情是真的。”
“怎麼回事?”
這會時辰早,早點鋪子裡就他們這一桌,吳嬸也沒什麼事,便坐在一旁道出原委。
“幾位公子都是遠道而來吧,通州城裡最近不太平,美人殺裡唱的都發生了,接連好幾個妙齡女子不知道是撞邪了還是怎麼地,被人一大清早發現吊死在自家房梁上,你說怪不怪?”
“自古尋死之人多的是,這也不稀奇吧。”
“說是這麼說,可以前也沒聽到這麼多起尋死的,死法還都一樣,都是上吊,我們都說是不是通州城裡的風水出了問題,或者是沖撞了什麼邪神?”吳嬸說的煞有介事,“死的都是女人,個個貌美如花。難不成是别人嫉妒這些美人?”
裴甯澄沉聲問:“美人殺,什麼時候開始唱的?”
“咦,這個……倒是記不清楚了。”
吳大叔正取了一屜包子過來,接口道:“美人殺,三個月前就聽人唱了。”
“哦,那不就是葉二娘死了之後?”吳嬸嘟囔道。
蘇爾諾吃下一大包子,随口問:“葉二娘是誰?”
“自殺的,她第一個死,後面陸續好幾個上吊的。”
曹參軍點點頭:“她說的沒錯,第一個死者是叫這個名。”
裴甯澄擰眉:“這事人盡皆知?”
曹參軍歎氣道:“都發生在村子裡,一傳十,十傳百,自然是很快走村過巷了。”
“按律,卷宗資料都應密封保存,不得向外洩露半點。”
裴甯澄聲音冷凝表情淡漠,曹參軍當下吓得要跪下,被魏斯攔住。
“先回衙門。”
休整完了,兩輛馬車往衙門去。
通州刺史高歸帶着衙門上下在門口迎裴甯澄。
雙方見禮後,裴甯澄沒有再耽擱,直接去了殓屍房。
高刺史忙解釋道:“少卿大人,此女若是有家人在,恐怕已經被入殓下葬,不會給我們仵作發現其中蹊跷,至于前面死的那幾個女子,我們也不知是否死因有問題,其實是沒被記錄在卷宗之内的。”
“先驗該女子的屍身,若有異常,立即開棺驗其他幾人。”裴甯澄毫無遲疑。
“可她們的家人……”
“不需擔憂,大理寺自會說服家人。”
殓屍房内陰冷寒涼,一張木台上用白布蓋着屍身。
曹參軍和幾位小吏面露懼色,手捂口鼻,不敢太靠近屍身。
裴甯澄如松柏般立在台前凝視着屍身,高刺史低聲道:“大人,我們忤作無意間發現她脖頸的勒痕不太對……”
裴甯澄擡手止住他的話,“先讓張忤作複驗。”
張忤即刻上前焚香淨手,再帶上護手,慢慢掀開白布。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腐味沖鼻而來。
大家紛紛别過頭去屏住呼吸,蘇爾諾籠了籠肩上的披風,轉到另一側去看那具完好無損的女屍。
女子衣裳完整,毫無撕裂痕迹,面部和其他露出的皮膚部位皆無外部傷痕,唯有白皙勁部現出可怖的勒痕。
蘇爾諾在現代沒幹過驗屍這活,可也讀過不少剖驗報告,研究過人在不同傷勢下形成的傷痕有何不同。
比如自缢和被人勒死,頸部會形成完全不同的勒痕。
張忤作正仔細檢查她頸部的勒痕,因人死的時間過長,勁部已出現腐爛,勒痕的粗細形狀被模糊,是以張忤作緊皺着眉頭,似乎難下決斷。
蘇爾諾強忍着惡心再靠近屍身,提醒張忤作:“仔細查看她的衣裳,看看上面有沒有血痕。”
張忤作豁然松開眉頭,連聲說:“對,對,若是突然被大力勒死,大抵頸部血管會爆裂,或多或少會滲血的。”
高刺史聞言詫異道:“這位公子也懂忤作之術?不知……”
裴甯澄:“大理寺新任評事,蘇爾。”
話閉,他也轉到蘇爾諾這側站定。
“咦,蘇神醫,你來看她的中衣。”張仵作忽然高聲道。
蘇爾諾湊近,順着張仵作的手指去看白色中衣,上面有兩塊指甲大小的血色污漬。
“這像是從脖頸流下的血迹。”
“深以為然,她脖頸處的勒痕已然有些奇怪,似乎是規整的馬蹄形,卻又不盡然,這勒痕過于深也過于長了,粗細不等,再加上頸部腐爛速度明顯快過其他部位,脖頸前部尤甚,肯定有過出血。”
“所以……不應是自缢,而是他殺。”張仵作沉吟間斷定。
蘇爾諾深看了眼張仵作,沒想到古代的仵作之術已經很精湛,這張仵作看着其貌不揚,嘴又碎,驗屍還是有一手。
恰在此時,殓房門外響起一行人的腳步聲。
衆人看向門口。
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趕往通州拿人的葉奎。
他斂去嬉笑神情,肅着臉禀告道:“主子,馮蓉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