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諾了然,片刻後問:“你相信是程枯嗎?”
“你信嗎?”
“當然。”
到達梅樹村于元霜家中,正是暮色四合之際。
寒冬臘月,家家戶戶都閉門得早,這輛烏篷馬車孤零零地停在巷子裡,前後沒有一人。
吳秀才和卧病在床的母親看見再次到來的官爺都不知所措。
吳太跪下行禮:“大人到訪是為了何事?”
“找到殺害你娘子的兇手。”
吳太愕然。
“你回屋去,聽到任何聲音都不要出來。”
裴甯澄兩人已經越過他進了于元霜被殺的房間,瞬間關上了門。
室内。
裴甯澄貼着門聽外面的動靜,蘇爾諾則在室内四處走動,紙糊的小窗上映出忙碌的影子。
于元霜的房間很小,一張小床,桌椅一套,再就是那個小小的梳妝台,和兩天前他們看過的一模一樣。
蘇爾諾下巴往那張圓桌上擡了下,裴甯澄便把手上的器具都放在上面。
屋裡靜默無聲,兩人對坐了一會。
蘇爾諾擡眼隔着風帽看對面的人,“什麼時候才開始?”
按照預想的局,蘇爾諾要扮成神女在于元霜的房間内來一場跳大神。
用兇手留下的物件通靈死者,從而得知兇手。
這個計劃并不是萬無一失,若是兇手不上當,或者是他們猜錯了兇手,他們就是白費功夫。
裴甯澄眉頭緊簇,“當然要再等等。”
時機很重要,必須選在兇手到來之時。
等待,異常漫長。
尤其是在這樣的寒夜。
最後一點日光褪去,房間陷入漆黑。
這裡四面土牆,地面也是赤裸的黃泥土,小房間裡沒有任何禦寒物件,蘇爾諾本就十分怕冷,忍不住打個了個寒顫。
“冷?”
蘇爾諾在黑暗中抖着,兀自磨着牙點頭。
“呲啦”,屋内亮起火光。
紅色火光照亮裴甯澄冷峻眉眼,他靜靜燃起兩根火燭,火光雖然微弱,到底還是帶來一絲暖氣。
蘇爾諾搓着手就着火燭取暖,哈出一口白氣,風帽浮動,“要等到何時開始?”
“等吧。”
現下已經快過了戌時,外面半點動靜都無。
蘇爾諾忽然挨近裴甯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裴甯澄莫名的臉被微光映着,蘇爾諾有些微怔愣。
他這樣的樣子太像裴寂。
“我問你,程枯和夏侯過都是養子,是不是太巧?”
“是很巧,他們很像。”裴甯澄頓住片刻才繼續說,“當年案子裡的雙生子不知所蹤,誰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很難查。”
蘇爾諾沉吟道:“夏侯過是夏侯允在柳州撿到的,程枯據說是程君集雲遊四方領回家的……”
“咚,咚”,兩聲響亮的鑼鼓。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二更天了。
打更人的腳步聲清晰可見,繞着這條巷子轉了幾圈,還敲了吳家的門叮囑道:“鎖好門窗,小心盜賊。”
兩人對視一眼,裴甯澄點點頭:“不等了,我們先發制人。”
“你的意思是……”
“如若他不來,我們今天也要造出點聲勢,這案子明日不破,後日也定會被靖王拿來做文章,必須孤注一擲,大理寺的顔面不要也罷。”
蘇爾諾深吸一口氣,“好。”
“那便打房門,動靜要鬧大一點。”
裴甯澄去拉門,第一下沒開,再拉一次,依然不動。
“蘇爾,門被人鎖死了。”
“什麼?”
蘇爾諾大驚失色。
“别慌,你演你的。”裴甯澄冷靜回頭,“我來破門。”
“人來了。”
小小燭光映在他冷冽的眸光裡,竟是天邊的星光。
蘇爾諾定了定神,敲起手鼓,用那跟長長的黑棍在空中揮着……
吳家圍牆外靜靜立着一道黑影,那黑影粗布麻衣,臉上皺紋深深,手上握着一面鑼鼓,另一隻手上舉着碩大的火把。
他的雙眼卻似開刃的利劍,寒光森森地注視着屋子裡映出的兩道影子。
那扇門正被人從裡面搖晃,可惜一時開不了。
他的嘴角猙獰地裂開,随即将手上的火把往圍牆中擲去,正向着于元霜的那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