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巷子口響起震天的馬蹄聲。
更夫臉色瞬間沉下,擡頭便看見一隊訓練有素的官兵騎馬而來,各個手持火把。
在通天火光映照下,更夫自然認出為首的那位就是葉奎,今日在程氏墨坊被迷暈的那位大理寺司直。
官兵們下馬便将擁擠的人群散開,着手破門救人。
更夫陡然止住疾行的步子,佝下腰,低垂着頭,默不作聲地站到一邊。
然而他得到不遠處那位公子的冷冽命令:“葉奎,抓住更夫。”
“是,大人。”
更夫倏然擡頭,三白眼陰鸠地閃過殺氣,手臂一甩,掌心已經握住了那把短刃,與此同時,兩根細如毫毛的銀針已經朝葉奎等人飛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有道黑色身影從後方迅速閃了出來,半空中扔出手上的長棍。
“咻咻”幾聲,銀針全都落在了長棍上。
更夫狠戾地看向半路殺出來的人,眯了眯眼,極速往暗處隐去。
可哪裡還有他什麼機會。
葉奎已經斷了他所有退路。
更夫被團團圍住,還不死心,啞聲問道:“各位官爺,救火為上,為何要在此和我過不去?”
“那就要問你自己了。”蘇爾諾撤去面罩冷呵,“你暗算朝廷命官,已經是罪責難逃,其他的,你去大牢中慢慢交代吧。”
……
魏斯留下善後。
吳家的火勢很快被撲滅,吳家母子也被人從睡夢中喚醒
吳太看着眼前被燒了大半的屋子痛心疾首,雙手拍大腿,跺腳道:“怎麼會這樣?”
“房子怎麼無端端起火了?”
”東西,元霜的遺物…… 哎喲。”
魏斯記得主子的吩咐,便先勸道:“跟着去州府走一趟吧,至于房子,我們大人會妥善安置的。”
“當真?”
“自然是。”
吳太這才收了眼淚,跟魏斯去州府受審作證。
此時在州府的大堂下正跪着那位駝背的更夫,更夫披散着頭發,衣衫破敗,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像條死魚。
他從被抓來州府便一言不發,任由他們用刑。
堂上坐着高刺史,靖王和裴甯澄則坐在一旁聽審。
“大膽更夫,報上名來。”
更夫終于動了一動,啞着聲音答道:“草民石武。”
“把你所犯罪行從實招來。”
“石武無罪,怎麼招?”
說完這句,任憑高刺史如何威壓,更夫再不開口。
高刺史看向兩位上司,兩位都沒人應聲。
裴甯澄面色蒼白,神色倦怠,眼皮沉重,歪着頭靠在太師椅的軟墊上,靖王瞥了一眼他這副病态的樣子,裝模作樣地關心道:“甯澄,你這又是怎麼了?我早和父皇說過,你這個身子骨還是好好在王府将養着才好,不可過于勞累,大理寺少卿這擔子還是重了些。”
“不勞殿下操心,是我大意遭了暗算。”裴甯澄淡聲嗆過去,“殿下還是操心一下怎麼将兇手繩之以法吧。”
他朝地上跪着的人掃一眼,譏诮地勾唇:”這更夫不止會武功,還能用毒,殿下小心為上。”
“是麼?我怎麼沒看出來!高刺史命人查過,梅樹村的更夫就是此人,并無不妥,怎麼也看不出他會用毒啊?”
靖王似笑非笑地哼了聲,視線停在裴甯澄背後那人身上。
蘇爾諾還沒來得及卸去女裝,到了堂内隻得摘了風帽,冰肌玉骨,嬌美出塵,她一身素衣站在這審問堂中似照亮了這處角落。
讓人難以挪開目光。
靖王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一寸寸地流連在蘇爾諾臉上,久久不移開,也未曾說話。
堂内一時沉默。
蘇爾諾感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這裡沒有她一個小小的大理寺評事說話的地。
“殿下,您盯着蘇評事做甚?莫不是她的女裝太好看?”裴甯澄冷笑,“我也覺得甚是好看,可惜他是個男子。”
“是可惜了。”靖王笑了笑,“我想起位故人而已。”
他的笑轉瞬即逝,忽然冷冷看向高刺史:“不招,那就……拖下去繼續用刑吧。”
高刺史拍響驚堂木:“來人,帶下去!”
不想,蘇爾諾卻突然開聲道:“且慢。”
她望着一直未起身的更夫,定定地說道:“我能讓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