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次不是吩咐要整理陳年舊卷宗麼?黃主簿說閣庫缺人,蘇評事讓陸寺正找去幫忙了。”
裴甯澄擡腳往外走,步子緩了緩,又問:“那他近日經常去架閣庫?”
“這個,屬下不知。”
“走,去瞧瞧。”
*
前朝大理寺架閣庫一般隻儲存案件卷宗,文書等,大盛開國以來,盛武帝卻重視律法律例,要求大理寺收集曆代刑法律例的文書藏于閣庫。
花窗漏下數縷冬日的暖陽,把閣庫西面鍍了層金色,浮塵在陽光裡如有形狀般地附在立在擱架前的人影上,那人渾然未覺有人靠近。
蘇爾諾在架上看見各朝各代齊齊整整的律書,頓時大開眼界,如獲至寶。
A大的圖書館都沒有如此完備的資料,當年她為了寫論文找遍各大圖書館都隻找到一兩本。
“蘇評事,你竟然喜歡這些律法書?”黃主簿手上捧着一疊卷宗,看到蘇爾諾正細細翻看架上的書,“我還以為你喜歡醫書呢!”
“不過我們這醫書也有,還都是孤本,在東面的架子。”
黃主簿放下卷宗,熱心地指引她看東面。
蘇爾諾側目,目光順着他指引看向東面,卻和一道沉靜的深眸相遇。
那人背着手站在架子前,不看書,隻看她。
或者說是在看她手上的律書。
黃主簿已放下手中的卷宗,笑呵呵地行禮:“大人,卷宗本還要些時日才能歸置好,不過有蘇評事幫忙,又快了幾日。”
裴甯澄可有可無地“嗯”,兀自向蘇爾諾這邊走過來。
蘇爾諾手中隻拿了一本前朝的律法疏議,然而她擱在架子上的有不少卷宗,第一本便是一年前的貪腐官糧案。
男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他的手伸向架子上的卷宗時,蘇爾諾用律法疏議蓋住了卷宗,一把抱在胸前。
“大人也想看前朝律法,這裡還有很多。”她笑着道,“黃主簿,我先借借這本去看。”
“可以,不過可千萬保管好,遺失可不光是賠銀子,還要治罪的。”
“知道。”
蘇爾諾笑眯眯地從裴甯澄身邊退開。
裴甯澄倒沒說什麼,當真多看了幾眼那些律書,黃主簿笑着道:“大人和蘇評事都喜歡一樣的書,看來這些書是真好。”
裴甯澄拿着手道:“這些都是前朝刑罰大成,大理寺衆人都要好好看看,等這幾起案子忙完,讓張博士給你們好好授課。”
蘇爾諾聞言怔了怔,下意識擡眸看了眼裴甯澄。
那人卻是對她勾了勾唇。
蘇爾諾心跳如雷,慌忙調轉視線,把手中的卷宗若無其事地推入擱架。
“回春堂還有位病人在等我,大人,我今日便先行下值了。”
裴甯澄
*
【宿主,宿主,快誇誇我!我把卷宗都紀錄下來了,蘇家的冤案翻案指日可待。】
蘇爾諾才出了架閣庫的門,系統就說開了。
她還是有點震驚地,【真的?】
她着急忙慌地回去就是想記下方才看過的内容。
【自然,明和十二年秋,據查戶部尚書蘇廷遠利欲熏心,夥同時任蘇州刺史的兒子蘇長卿貪沒蘇州一地的官糧數百萬石,在蘇州巧立名目索取民脂民膏無數,蘇州府長史,糧倉倉都,計吏等都據實招供出蘇長卿倒賣官糧的賬本,經查實筆迹為蘇長卿,證據确鑿,蘇家父子為掩人耳目,不惜殘殺蘇州府司倉倉軍龐通,實在罪大惡極……】
【好了,别背了。】
蘇爾諾有些無力地閉上眼,小跑着出了大理寺,連小黑被遺忘在大理寺都不知道。
這件震驚朝野的貪污案發生不過半月,就被以靖王為首的三司會審,僅僅三日之後,蘇家父子便被推出午門斬首。
破案神速,判決更是快。
蘇爾諾到了今日才得見案件實情和各方證據,心中像被塞滿了棉花,窒息又無力。
證據确鑿,卷宗中的每一項證據都清楚可信,有證人,證詞,那本賬本更把父子倆釘在了恥辱柱上。
蘇長卿的字自成一派,字形清瘦,筆風淩厲,如破竹之勢,曾在一衆京城才子中獨樹一幟,人稱長卿體。
那本賬本上的字,蘇爾諾一眼便認了出來。
真的是蘇長卿的親筆?
她解釋不清楚。
蘇爾諾再擡頭已經看到了回春堂的招牌。
今日回春堂異常熱鬧,門口排起了長隊,她定情一看,回春堂的牌匾下站了位姿容絕美的姑娘。
粉色鴛鴦紋披風的思語姑娘正在廊庑下和冬青一起派發小廣告-傳貼。
冬青是男子扮相,口中振振有詞:“都拿好了,憑此單可免費找蘇神醫看診一次。”
“……”她會不會累死。
蘇爾諾微狹眸,站在遠處卻盯着思語看了好一會。
思語跟她回盛京後,念着主人的時間越來越少,正常了不少,或許她的藥方是有效的。
下一瞬,蘇爾諾隻見那個身影像片葉子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