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個好天,金燦燦的陽光從厚雲裡破土而出,晨光和暖,冰雪消融,正是榮安郡主定好去寶相寺上香的好日子。
蘇爾諾抱着小黑,前腳剛邁進大理寺門檻,葉奎就連拉帶拽地把人拖到後面。
“思語姑娘醒了。”
小黑許久沒來大理寺,在她手上瞪着大眼東張西望,聽到思語這兩個字,小黑陡然定住。
蘇爾諾彈了彈它的毛茸茸小耳朵,“你怎麼了?認識這姑娘?”
小黑象征性地朝她呲牙,表示不滿,轉頭便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吭哧吭哧的往裡面跑。
蘇爾諾加快腳步,很快到了偏院。
廂房門大開,宇文筝和思語面面相觑,兩人都互相緊盯着自己真正的面孔。
小黑繞着這兩位姑娘轉圈,這裡嗅一下,那裡嗅一下,最後停在宇文筝的腳邊。
“你……”
兩位姑娘終于異口同聲,同時又恍然大悟。
“就是你偷了我的臉。”
蘇爾諾兩步跨過去,暫時隔開很有情緒的姑娘們,先擒住了思語的手腕診脈,“姑娘才醒來,還是躺着修養為妙。”
思語卻是不依,立刻摔開了她的手,“我很好,不用你看。”
蘇爾諾“嘿”了兩聲,“行啊,不用我看,要是出了什麼事,可不要來找我,你這才祛了蠱毒,我可不敢保證你沒别的病,畢竟你可比她晚醒那麼多天。”
“來人,好生看着她,待大人回來再用刑!”
“你……你憑什麼!”思語臉上青白相交,想罵人又罵不出來。
蘇爾諾懶得再看她,反而執起宇文筝的手腕,“我們走,先給你診脈,再去寶相寺。”
看着兩人頭也不回地走了,思語欲言又止,看得葉奎好笑,搖頭勸道:“姑娘,我們想讓蘇神醫看病都沒機會呢,你倒好,不要人家看。”
思語蹑手蹑腳地往門外挪了幾步,眼珠往旁邊的廂房轉悠,隻見房門大開,荷香正如常地掃塵,方嬷嬷陪在宇文筝身側,等着診斷。
蘇爾諾良久沒說話,方嬷嬷立刻面露急色。
“蘇大人,郡主的身體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會突然晨起嘔吐?”
蘇爾諾掀眸看向宇文筝,她正偏頭看着花窗漏進來的點點陽光,神态從容又果決,紅唇甚至微翹起來。
她有所感應,轉頭歎氣道:“大人,您就照實說吧。”
蘇爾諾深望她兩眼,手指離開她的腕間,“郡主,我觀你脈象,乃是喜脈。”
方嬷嬷大驚失色,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思語也愣住了,連忙收回視線,退回自己屋中,手掌拍着胸脯像是要把跳起來的心拍回去。
隔壁屋中已經翻了天。
“怎麼會這樣?這孩子……”她緊緊抓住郡主的衣袖,神情極為不忍。
荷香本就是藏不住話的,扔下抹布,直接抹眼淚道:“郡主,這孩子絕不可能是姑爺的,難道是那個折磨你的畜生的?”
房門外不時有人走動,她這一嗓子不知多少人聽了去。
“荷香!住嘴。”方嬷嬷聲色俱厲,快步去闩門。
然而門口已經有人來了。
鎮國侯夫人高氏神情肅穆,眼中已經有濕意,正被左右兩個嬷嬷扶着進門,顯然是聽到了方才的話。
方嬷嬷噗通跪下,“都是老奴的錯,不該放任郡主……”
“筝兒,你和娘說,不是真的,對嗎?”高氏拉着宇文筝的手細細摩挲着,滿眼期待。
蘇爾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個主意确實殘忍了些,對古代女子來說,貞潔是天大的事,失貞還懷上孽子更會成為一輩子洗都洗不去的污點。
宇文筝也隻是個普通女子,面對母親的眼淚,她或許……
“母親,您别問了,我自會給宇文家一個交代。”宇文筝決絕地站起身,拂去高氏的手,随即跪地對着高氏叩拜,“母親,您今日陪我去寶相寺點個燈吧,就當給孩子祈福。”
高氏哭得幾近昏阙,奈何宇文筝鐵了心。
“你當真要留着這個孽子?趁現在還沒人知道,我們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宇文筝垂眸,纖白手指拂上小腹處,“稚子無辜,就當給自己積德了,你以為我們當沒事發生,别人也會如此嗎?”
“我隻要頂着這張花魁的臉,世人就都知道我被殺人狂魔擄走換臉,再傳個失貞不是闆上釘釘嗎?國公府我還能再回去?不可能的!”
“我們不回國公府,你爹,你姑姑他們都不會不管你的,肯定能再……”
宇文筝的冷笑打斷母親高氏的慌不擇言,“娘,都這時候了,您還提什麼再嫁的事,莫說現在還未和離,就算和離了,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