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們有搬擡物件的,有灑掃的,也有負責清理廢棄物的,焦黑的地面被清掃幹淨露出本色。
“大人,您到幹淨地方去,這裡讓我們掃掃。”
聞聲,蘇爾諾下意識退後兩步讓開髒污地面,不成想撞上後面兩個擡闆子的雜役。
“嘭”地一聲巨響,闆子砸到地面,接着又是一陣叮哐作響以及男子們的哎喲聲。
蘇爾諾瞬間轉身,地上躺着兩個扶腰的雜役,他們擡的那張大闆子傾倒在一邊,東西灑了一地。
“哎喲喂,怎麼這麼不長眼睛的,嫌事還夠多?”陸炳文氣不打一出來,忍不住訓斥開。
“對不住。”蘇爾諾忙蹲下身扶起兩位雜役,也順手幫着撿地上的東西。
雜役們哪裡敢讓官爺們做事,尤其是蘇爾諾,大理寺誰不知道他深得裴大人青眼。
“使不得,使不得,蘇大人。”高個雜役立刻來搶蘇爾諾手中的物件,卻被她避開了。
蘇爾諾緊緊盯着手中的闆子,俯身嗅了嗅,忽然問道:“這是什麼闆子?”
“應該是門闆吧。”雜役朝黑灰灰又孤零零的門框看了眼,斷定地點點頭。
蘇爾諾忽地直起身,喝令道:“都停下,停下,别打掃了。”
“所有物件全都不要動,留在原地。”
“陸大人,張仵作人呢?”
陸炳文呆楞在原地,見蘇爾諾冷冽的眼神掃過來才回神,“今日不湊巧,張仵作家中有事,這幾日都告假……”
“立刻去找回來!”
*
張仵作到底還是火急火燎地趕來,見到眼前焦黑的廳事差點眼前一黑。
蘇爾諾正在烏黑的門框和窗台上查看,見到來人便拉過來說:“仵作,你來聞聞。”
“聞哪裡?” 張仵作不明所以。
“門框,窗沿,這些地方。”蘇爾諾邊說邊用手從門框處摸出一手黑灰,“來,聞聞我手上的灰。”
張仵作頓了頓,傾身去聞她的指尖。
“你們在做什麼?”男人冷冽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阿欠”,張仵作不知是被灰嗆到還是被人吓到,對着蘇爾諾的指頭連打了幾個噴嚏。
“……”蘇爾諾盯着自己烏黑的指頭,不知要不要立刻去洗手。
裴甯澄邁步過來,擋在兩人中間,看看張仵作,“若是染了風寒,勿要傳染給他人,站遠些。”
張仵作的臉微微漲紅,拱手道:“多謝大人關心。”
“不是風寒,本人自小不能聞艾,相比方才蘇大人手上是沾染了艾絨?”
蘇爾諾的臉上頓現喜色:“果真是艾絨,那就不是我的錯覺了。”
“艾絨?”裴甯澄腦中白光一閃,“你們才聞到?”
“你到的早,是不是聞到更濃的艾草味道?”
“沒錯,火剛被撲滅時,艾草的味道很濃烈,不過我以為隻是燒到了我的艾草熏香……” 裴甯澄臉色燒變,“不對,我聞到的更像是苦杏仁味。”
蘇爾諾微微一笑:“沒錯,就是苦杏仁味。”
“我聞到的也像是苦杏仁味。”張仵作捂住口鼻,聲音含糊,“能讓我打噴嚏,應該是艾葉。”
“西域長艾焚燒後的味道便是苦杏仁味,”蘇爾諾向葉奎招招手,“讓人将門框和窗沿上的灰掃到一處。”
“張仵作,你可有辦法分離出艾絨?這些灰裡應該有未燃燒盡的艾絨,而且我懷疑不隻是艾絨,應該還有别打助燃物。”
張仵作思忖片刻點頭道:“可以用細絹一試。”
“細絹篩灰?”蘇爾諾驚道,這道工藝她隻在齊民要術中見過,沒成想還能用在這裡。
“正是。”
陸炳文也很驚奇,很快找到上好的絹布,張仵作戴上面罩,将收集的黑灰一點點倒入絹布中。
與此同時,蘇爾諾又找來皂角水倒到地闆上,如她預料般,浸潤地闆的水面上浮起一層油膜。
裴甯澄冷哼:“是桐油。”
“果然還是有人故意縱火。”
“隻是我為何剛到火場時,沒有聞到桐油的味道呢?”
蘇爾諾看向正在篩灰的張仵作,“我看,艾絨裡有貓膩,艾葉的味道很大,很容易蓋過其他味道,等會看看張仵作篩出的艾絨就知道了。”
話音才落,便聽張仵作叫道:“大人,縱火之人當真是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