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寂月着桃紅色纏枝紋對襟襖,下身是豔麗的石榴裙,足下卻不是錦鞋而是黑色的胡靴。
那胡靴的尺寸約莫和自己差不多。
也就是說和留在花圃中的尺寸也相差無幾。
看着董寂月不隻是給裴甯澄布菜,連帶着對大理寺内衆位同仁的喜好也了如指掌,想來她平日裡沒少來大理寺。
蘇爾諾眯了眯眸子,調侃道:“董姑娘真是細心,裴大人有福氣。”
裴甯澄霎時看過來,蘇爾諾若無其事地避開他的視線。
“……”裴甯澄薄唇微動,見她完全不看自己,隻能說到案子,“吃好了便還是去東西兩市再走訪一番,或者再去問問何處最近采買了大量桐油……”
“桐油?” 董寂月沉吟道,“可是和昨夜的走水有關系?”
葉奎嘴快:“正是,我們推測有人用浸過桐油的艾絨引燃了屋子,還在地面灑了一層桐油,這屋子才會燒得這麼快。”
蘇爾諾盯着董寂月,隻見她大驚道:“真是居心叵測,這人為何要如此做?難不成和大理寺有仇?”
“你們說起桐油,我倒是記起一件事,不過料想也沒多大關系。”
裴甯澄望着女人,徐徐道:“說說看。”
董寂月點頭道:“前些時日王府被下毒搞的人心惶惶,王爺和姑母重整綱紀後又找來外面的工匠想重新刷刷長寂堂,我和一位工長問起刷牆的事,偶爾間聽得他說媚香樓正在翻修,為了防止門窗梁柱腐朽,都重新刷了大量桐油……”
“你是說媚香樓?”葉奎眼中放光,“那不是正好對上了,雲煙姑娘的嫌疑最大!”
蘇爾諾擡眸看了眼董寂月,那姑娘也正好看過來,朝她淺淺一笑。
“去媚香樓帶人。”
裴甯澄一聲令下,差役們便出門提人。
這邊差役出了門,立刻從外面進來一位禀告:“不好了,你們快去寶相寺看看,鎮國侯府去了人……”
“怎麼回事?”蘇爾諾連忙問道。
裴甯澄卻似乎明白了,拉着她的手腕便往外走,到了馬車上才解釋道:“鎮國侯丢不起這個面子,肯定不會容忍這個孩子的。”
一行人緊趕慢趕地在申時正趕到寶相寺。
香火繁盛的古寺門前已經被金吾衛團團圍住,此刻變得門可羅雀。
蘇爾諾感到大事不妙,急着進門卻被為首的統領攔下。
那人見到裴甯澄也隻是愣愣,很快便出示鎮國侯的令牌,“侯爺在此處理家事,大人稍等。”
“侯爺處理家事能動用金吾衛?真是聞所未聞。”
裴甯澄哪裡容得了這等人造次,喝令道:“來人,有人僞造鎮國侯令牌,通通打入大理獄中。”
“你…… ”
暗衛從各處湧出,再加上跟着的大理寺差役,很快解決門口的金吾衛。
待他們趕到山腳下的禅房,宇文筝正被人拿下,手腳被捆住不能動彈。
“如果你真是筝兒,自然應該明白為父的一片苦心。”
鎮國侯狠心一揮手,身後一個郎中模樣的人就要往宇文筝嘴裡喂下什麼。
“住手。”
伴着這聲長喝,細小的銀針破空而來打在郎中的手腕上。
郎中“哎喲”兩聲便隻能扶着手喊痛,藥被盡數灑在地上。
宇文筝眼中微亮,對着蘇爾諾的方向喊:“救我!”
鎮國侯眼神陰戾,在他身側的宇文飛迅速将宇文筝藏到身後,對着正上前的兩人命令道:“你們再敢上前一步,我現在就殺了她。”
兩人的腳步戛然而止。
不過隻停了一瞬,裴甯澄再度邁開大步,不急不徐地說:“原來鎮國侯當真借用了金吾衛在此辦家事,真是稀奇,皇上若知該如何處置?”
鎮國侯并不怵這點:“你盡可以去參我一本,老夫一力承擔,隻是今日到底是我的家事,外人最好不要插手。”
“非也。”裴甯澄冷勾起唇,“榮安郡主如今還是我大理寺的證人,你要謀害證人,我豈能坐視不理。”
“多說無益,我心意已決,她今日若是不除了腹中孽子,便隻有一死。”鎮國侯眼神一冷,回頭看向宇文飛,“動手!”
“住手!”
高氏的喊聲幾乎破了音,連滾帶爬地奔過來。
“你要殺筝兒,先殺了我!”
*
宇文筝到底是得以留在寶相寺。
代價是和鎮國侯府一到兩斷,再無瓜葛。
高氏以性命相逼才讓鎮國侯放棄要置女兒于死地的念頭。
隻不過就連高氏以後也不能多見女兒,高氏心中不舍,緊拉着宇文筝的手:“筝兒,你服個軟,把腹中孽子去了……”
“母親,我心意已決。”
宇文筝跪地拜别母親。
待到宇文家的人散去,宇文筝還不敢放松,依然是愁雲慘淡的模樣。
蘇爾諾屏退外人,她才收斂了幾分愁苦模樣。
屋子裡隻有三人,卻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裴甯澄率先清了嗓子:“榮安郡主,你當真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