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因流淌在血液裡,它以沖撞的方式沒有禮貌地告訴你“好,你可以再撐一會兒了”。
咖啡喝多了會讓人無端焦慮、心悸。莫紀最近常常有這種感覺,撐着腦袋深呼吸,焦慮犯了腦袋就什麼都做不了。
真想放棄這什麼錯都不能犯還不斷被人擠兌的職位,忙到半夜也做不完的工作啊。可忙碌一停下來,那股巨大的空虛就會趁虛而入。被虛無和酒精占據的時間裡還不如被人擠兌吧,人不就是這樣活着的嗎?
——“人們需要鄰人。”
許誠抱着資料來到了莫紀的私人辦公室,他恰好撞見了莫紀在捶自己的腦袋。
裁剪合适,修飾出颀長身形的黑色西裝總是一絲不苟地穿戴在莫紀的身上,簡直就跟他對其他人的态度一樣。許誠忽然想起來自己的第一套西裝還是莫紀送給他的入職禮物……
他很端正地坐着,修長白皙的手指捶着自己的腦袋,眉頭緊鎖。
“學長,你怎麼了?”許誠心下不好,公司那幫老玩意要是這麼快就下手搞莫紀了,那自己也待不長久了。
“嗯?我沒事。”莫紀眨了眨眼,打起精神,不過語氣還是一般黏糊、倦倦的。
“我先去幫您泡杯咖啡吧。”
“我不要。”回答的聲音更加低沉,顯得更加疲倦了。
莫紀很少會拒絕許誠提出的要求和給予的照顧。就算拒絕了許誠也不會去問深入的原因,他愛咋咋地吧,反正自己也隻是走個形式。
莫紀把文件簽完字,又繼續閉眼捶着腦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今天頭疼得厲害,他覺得應該要戒掉咖啡了,還有熬夜。
因為很痛苦,不自覺地發出“唔呃”的聲音。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了還站在辦公室裡的許誠。
“你怎麼還在這?”莫紀的臉有些發燙,他今天真是太疏忽了,不過幸好在這裡的不是其他人。
“學長,我幫你揉一揉吧。”
“不要。”
許誠不等他拒絕就已經站在了座位後,他把莫紀的頭扳正,開始按摩。
“學長你得振作起來啊,你不能被公司裡的壞人打敗了。”許誠一邊說着激勵人心的話,一邊給莫紀頭部按摩,“想想咱倆的未來,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
“……嗯,你倒也不用怕那些六旬老人對我怎麼樣,”莫紀看着許誠認真的臉,他發現許誠的黑眼圈比自己的稍微淺一點,“還有你輕一點,别把我發型弄亂了。”
……
一年後,莫紀的事業發展得更好,在他27歲的春天許誠向他表白了。
他無言地看着這張臉的表情,如果是由祁枏來表白的話,應該也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反正話語的内容也就是那麼一些,可能需要删減一下。
即使說不上多麼的真摯或者單純因為愛情的沖動來說出那些話語……不過他能說出來,關于祁枏的遺憾似乎少了一點。
事情是這樣的:
許誠的父親查出了疾病,手術和後續的療養需要一大筆錢。僅憑自己上班幾年的積蓄還遠遠不夠,莫紀知道這個消息後很快就給他打了足夠多的錢,多到……他說不出感激的詞彙,他要一輩子都戰勝不了他了。
莫紀買了幾盒補品給許誠說:“這些你帶回去吧,呃,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許誠的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他連忙擺手說:“不要去我家,我家…我家很破…的。”
“放過我吧。”他的聲音很小,帶着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莫紀歎了口氣。
“嗯,那我就不去了,你代替我探望吧。”莫紀也不再多說,繼續自己的工作。
“好的。”
他的生活可以繼續維持了,維持着他愛的體面又幸福的生活……是嗎?
曾經以為自己是幸運的,沒付出什麼努力就得到了好的工作和體面的生活。現在發覺命運是如此公平,一切又都得重來了。
在寫字樓的樓頂,地面不再是混凝土表皮,而是鋪上了一大片綠色的假草皮,果嶺、旗杆、球洞、金屬的高爾夫球杆。地表不再被太陽曬得讓人産生溫暖的感覺,自己也不能毫無顧慮地躺在地上了。
“怎麼突然叫我來上面?我很忙啊。”
風很大,莫紀拉了拉攀在欄杆上吹風的許誠,提醒他小心點。
“你怎麼不延續大學時奇奇怪怪的癖好了?你不帶我去這城市上所有的樓頂了嗎?”許誠回過頭看他,但莫紀并不關心他的提問,隻想要他注意好安全。
去樓頂上這個欲望真的是很突然産生的,莫紀自己也不太明白。祁枏的墜亡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好像這種無意識的行為在心理學上叫做“解離性自動行為”。
莫紀想了想,将自己的秘密直接說了出來,“你不是他,所以沒必要。”
許誠不再問,隻是裝着沒聽見,“好懷念啊。”
“你先站過來點吧,你懷念什麼?你很懷念大學那段去樓頂玩的日子?”
“對啊,每次去完樓頂,你就會說感謝我的陪同然後請客帶我去吃大餐。有一次你帶我去吃幾千塊的帝王蟹,我知道價格的時候都吓到了,那都可以抵我幾個月的生活費了。”
“有嗎?我記不清了。”
“我當時甚至在想,如果我能一直待在你身邊,這樣生活就好了。你說你是不是給我下套了呀?都讓我産生那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