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因身上的作戰服被強酸雨腐蝕了好幾個洞,他正趴在機甲地闆上呼哧呼哧喘着氣。
駕駛位的伊利亞将座駕轉了個圈,對克萊因邀功:“怎麼樣小甜餅,我撈你的速度快吧?”他看了看表,更得意了,“4點45分!隻和我們一開始計劃的差了一分鐘!”
克萊因沒有說話,他拉開上衣拉鍊,快速脫掉衣服。伊利亞的機械手伸了數米長,吧嗒吧嗒地又是給克萊因幫忙脫衣服又是跑去拿新衣服,忙得不亦樂乎。
一會還有硬仗要打,作戰服防水防火,最好不要在此之前有什麼破損,以防萬一。
機械手把克萊因沾了血的作戰服小心地藏在身後,又試探着戳了戳克萊因光潔筆直的小腿。克萊因沒有注意這些小動作,他踢了踢着機械手,指使道:“給我來一針,身上疼。”
機械手先把作戰服上沾着血的地方折到下面,鬼鬼祟祟拖走,這才哒哒哒地跑去給克萊因找藥劑。伊利亞他本蟲則單手操作着機甲。“哪疼?”伊利亞問。
克萊因是有那麼一點情緒,本來覺得還能忍,一有蟲問,克萊因頓時委屈了起來。他的聲音又低又綿,像小動物在叫:“沒有地方不疼,我嘴裡一股血味——伊利亞,我渾身都好疼啊。”
急速跑動了快一個小時沒停,克萊因根本說不清自己哪疼,他整個蟲都難受得有點恍惚,他隻感覺渾身都要爆掉了。
聞言,伊利亞的機械手又多抽出了兩支藥劑,一隻手分出好幾隻小手,哒哒哒開始配藥。
克萊因衣服脫得差不多了,他扶着牆面勉強站起來,畢竟光着身體,他并不想這樣趴在地上,他可是每天都洗澡的,他——
克萊因面無表情。
他一想到剛才是在什麼情況被伊利亞夾進機甲的,就覺得一陣窒息。
太驚悚了。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恐怖的一幕,想來往後餘生也不會見到了。
他當時正在跑路,伊利亞說機甲就在十幾排倉庫後,克萊因忍着胸□□裂開的疼痛快速前進。
遠處爆炸聲連綿不絕,屎山臭海以排山倒海之勢轟轟烈烈地燒了起來,隔着老遠克萊因都覺得被熏得眼睛疼。
克萊因是一個連逃跑前都要提前起床好好洗漱一通的精緻蟲,面對這種惡心得令蟲難以面對的場景,他隻想逃得再快一些!
雖然伊利亞沒有往他這個地方投放炸彈,甚至有意繞過這個地方,但當他跑過第五排倉庫的時候,一股散發着惡臭的浪還是來了。
發灰的水卷成一道,魔鬼一樣沖了上來,克萊因甚至眼尖地看到幾具齧齒類動物的屍體和半截眼珠暴突的雌蟲腦袋!這道浪雖然勢頭較弱,但也卷起近兩米,以克萊因未成年的小身闆和此時疲憊至極的身體狀态來看,是絕對躲不過的!
最可怕的是,那是化學廢水。
克萊因真是甯可那是糞水,也不想被化學廢水潑一身!
都不說惡不惡心的事了,萬一嗆一口水,他當場就能去見蟲神!
而且廢星北區據說還有一群快要變異成非蟲非獸的怪東西,鬼知道喬伊那個搞蟲體實驗搞出精神病的家夥折騰出了什麼可怕的化學毒物!!這玩意能進嘴?!
克萊因大腦一片空白,腦子隻剩下一個名字——
“伊利亞——!!!”
他的尾音尚未結束,忽然一個有力的臂膀穿過他的腋下。克萊因的身體一輕,整個蟲驟然竄起幾米高。
克萊因頭都不用回就知道是伊利亞,驚魂初定後他簡直要破口大罵了。
為什麼不和他商量炸下水道的事?
為什麼答應了要來接他,又讓他獨自跑了這麼遠!
克萊因癟着嘴,身子的疲憊讓他的精神變得脆弱,驟然接觸到可以依靠的氣息,他眼眶都快紅了。
但現在不是脆弱的時候。克萊因深吸一口氣,想壓下心裡的酸澀。他剛想張嘴,伊利亞就往他臉上扣了個防毒面具,他一口氣硬生生憋在嘴裡。
“别大喘氣。”伊利亞輕松的聲音從克萊因頭頂傳來,好像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什麼問題對他都是小菜一碟。他的腿像彈簧一樣,一下又竄出幾米遠,“鬼地方臭死了,你這一猛吸氣跟吃屎有啥區别。”
克萊因:……伊利亞怎麼好意思說這個話的,這是誰害的呢?
等他們活着出去,他一定、一定要把伊利亞狠狠抽一頓!
肩膀忽然一刺,克萊因從慘不忍睹的回憶裡抽出神。伊利亞的機械手正将一管藥劑紮進他的後頸。
機械手還分出了幾個小手,它們拿來了新的作戰服,對着克萊因比比劃劃,試圖給他穿上。
在注射了幾針之後,克萊因身上劇烈的疼痛淡了許多。他伸出胳膊,有些新奇地讓小機械手們給他穿衣服。
克萊因早就習慣伊利亞給他穿衣服了,但這還是第一次讓機械手給他穿,看來伊利亞那邊真的很忙碌。克萊因想,他得快點收拾好了過去幫忙。
克萊因從善如流地讓機械小手們給他裝好上衣和褲子,機械小手們還将他藏在衣服裡的銀白色長發撈出來,用和伊利亞原生淺綠眼睛一個色系的皮筋紮了個丸子頭。着裝完畢後,機械小手還滿意地拍了拍克萊因的胸口,意思是換裝完成了!
有點可愛,像小時候伊利亞拿給他看的故事書。克萊因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克萊因走過去,趴在伊利亞的座椅靠背上,跟伊利亞一起觀測情形。
伊利亞正在神色緊張地操縱着機甲,他面前甚至有一個方向盤。
好古老的玩意。
克萊因說:“冒險飛車?”
他之前聽地牢裡的雌蟲提起過,這是外界星網上一款很火的遊戲。
“我們又沒玩過星網。”伊利亞一個猛急轉躲過一發炮彈,還有空用機械手去扶穩克萊因。“扣上安全帶,我怕我保護不住你。”
克萊因坐上副駕,扣上安全帶。他注意到前面的擋風玻璃的邊緣甚至是用膠帶粘上的。
“牢固嗎?”克萊因有點擔心。
伊利亞沒有直接回答:“出廢星大氣層不成問題,進了太空直接遷越,算不得什麼。”
既然伊利亞說了能行,那克萊因就相信他。畢竟都已經上天了,就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把眼前對付過去才是正事。
暫時脫離了廢星的控制,克萊因的大腦好像也清醒了很多,曾經偷偷看過的書籍和地牢裡打探到的知識像一本本書一樣在他的大腦中攤開。他對着以往的信息熟悉着面前的一排排按鈕。
半晌,他噼裡啪啦地編輯出一道指令,機甲瞬間像被人扇了巴掌,一個猛紮竄出一截!
伊利亞扭頭看他。
克萊因對他露出一個清淺又柔軟的笑,瑩白又纖柔的精神觸須從克萊因的身後冒了出來,有幾根觸須像草一樣,柔情蜜意地貼上伊利亞急速閃着紅光的鷹眼眼睑。
紅光的閃頻瞬間從狂暴的一秒閃三下變成慢悠悠紅綠燈交錯。
克萊因的臉上依然是輕柔的微笑,藍色的眼珠像一灘水,倒映出伊利亞隐隐發紅的臉。
“看來你做好準備了。”伊利亞偏頭躲過克萊因的視線,他故作鎮定地聳了聳肩,“好吧寶貝,我們要私奔吧!”
克萊因感受着精神海裡蓄勢待發的力量,他猛地伸出幾百根觸須,剩下的觸須像玻璃窗上結開的冰花一樣,一瓣裂開幾個分叉,又柔和地再往開延去。
觸須散發着輕柔的光澤,克萊因的白發雪膚仿佛籠罩了一圈光暈,整個蟲都像聖潔得不可思議。
伊利亞偷偷瞥了一眼克萊因,忽然心中一陣惱怒。他以一種刁鑽的角度轟碎對面一架飛行艦後炮筒,咬牙切齒地冷笑:“我要把他們的腸子扯出來,先塞進他們的喉嚨裡叫他們咽下去再從屁股裡拔出來。”
克萊因常常對伊利亞這種很有畫面感的罵法感到驚奇,他或許真的得好好管教一下伊利亞了:“你又怎麼了?”
伊利亞憤怒地告狀:“他們老打我,我都沒時間偷偷看你了!”
“我真是不明白了,有本事喬伊自己一個蟲開戰艦過來跟我單打獨鬥啊?派這麼多蟲過來追算什麼?”伊利亞真的生氣了,“為什麼要阻止有情蟲私奔?精神病!還打擾我偷看你!”
克萊因:……伊利亞是不是得補補文學了,什麼叫有情蟲啊?
真是槽多無口。
經伊利亞一打岔,克萊因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精神觸須伸展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來。他一邊将精神觸須順着座椅的縫隙往燙得要命的發動機那裡伸,一邊回:“我有什麼好看的?要是我們能活着出去,我脫光了給你看行不行?”
伊利亞詭異地一靜,情緒瞬間高昂起來,他喜悅地說:“還有這種好事?——我是說,會不會有點冷啊,”不知想到了什麼,伊利亞的臉泛着激動的紅暈,他越發滔滔不絕,“我可以選衣服嗎?你喜歡高跟鞋嗎?喬伊有一套很華麗的禮服,我當時看到的時候就一直在想你穿上會是什麼樣子!其實作戰服也不錯,但是不用裹這麼嚴實,你可以稍微開幾個洞。還有……”
克萊因:……其實他開玩笑的,怎麼伊利亞好像當真了?他是不是不擅長開玩笑啊。
克萊因:“再胡說我就堵上你的嘴,你知道我現在想知道什麼。”
伊利亞咳嗽兩聲,老實駕駛着破爛機甲,開始解釋克萊因之前的疑惑:“言歸正傳、言歸正傳——”
“我淩晨那會準備去接你,結果還沒出門就發現門口埋了炸藥,我感覺不對,就繞着整個南區和西區轉了一圈,發現光是這兩個區就多了二十艘戰列艦。”
“估計喬伊還是怕我們真跑了。”伊利亞感受到機甲速度突然快了一截,一想到這是克萊因在為他輔助,莫名覺得血燒了起來,好像腰上的傷口也不疼了。
他不動聲色地接着說:“我小時候把喬伊城堡的廁所拉堵過,當時就突發奇想地給喬伊城堡的廁所管道全埋了炸藥。我一拉弦,轟隆一下!整個城堡的廁所全炸了!喬伊的雌君和雌侍差點沒吓死,連夜叫蟲收拾好了,隻可惜那次喬伊不在。狗*的喬伊,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廢星的城堡的廁所爆炸過,哈哈!”
克萊因:“走馬燈可以在死前再演,現在有點早了。”
但伊利亞依然很興奮,借着這興奮勁,他甚至連續幾炮轟下了兩艘戰艦。他更加意猶未盡了:“總之,我發現喬伊可能派了他在他大本營的親衛和戰艦,就是為了專門堵我們。我看數量有點太多了,全上天了那還得了?就想辦法先去地面上清理了幾波。你看現在追我們的就剩十一艘了——好,隻剩十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