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來客棧的後院和天底下所有客棧的後院一樣有廚房,有廚房住的地方,也和天底下其他所有客棧的後院一樣,一開始就沒有練劍的地方。
阿飛在老石磨旁邊坐着,他隻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兩天前,面對無比大方的許諾,他抱着自己的劍,在震撼之後,他什麼都沒要。
而她歪了歪頭,眼中還帶着笑意,似乎對這個回答并不感到意外,她說:“我希望你知道,我的承諾一直有效。”
“你随時可以來找我。”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走上了二樓,一連兩天都沒有下樓……
思緒停在了這,阿飛終于站了起來。
他徑直走到後院的柴房,從裡面拿出一個有些舊的木桶,從水井裡打了半桶水,又拿上一塊抹布,然後就向前面走去……
正午時分,扶雙在自己房中處理了些許事宜,正想下樓散散心,一出房門就覺察到有些不對勁。
三樓處住着當做護衛的師弟們,此刻卻都出了房間,一個個在走廊站着坐着,或說話或看書,好像各有各的事做,但是眼睛卻時不時的向下觀察,而順着他們觀察的視線一看。
在二樓的最左邊,靠近欄杆處,扶雙看到了那位叫做阿飛的少年,他那之前站的挺直的,腰此刻卻彎了下來,腳邊擺放着裝了污水的木桶,手上拿着一塊抹布,他正擦着二樓走廊處的欄杆。
扶雙眨了眨眼睛,覺得是自己可能是工作太累出幻覺了,可不管她眨多少次眼睛,面前的景象依舊沒有改變。
那隻是握劍的手拿着抹布,漆黑的眼睛看着沒有多少灰塵的欄杆,他的動作麻利,神态專注,好像他擦的不是這漆紅色的欄杆,而是一把殺人的劍。
可他擦的的确是欄杆,而且……扶雙深吸了一口氣,從一眼掃過的一樓樓梯欄杆光潔程度可以判斷,他是從一樓一路擦到二樓的,他甚至連樓下的那十幾張桌子椅子他都擦了。
她有些呆滞的看着他,他一個擡頭也看見了她,兩人視線對上,不過片刻,他又立馬低下了頭,手上擦欄杆的動作更快。
她開始懷疑起自己來,她是不是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小氣的黑心肝的壞女人,叫他在這裡住的提心吊膽,生怕被趕走,于是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灰姑娘一樣主動做起了活。
可答案還沒有思考出來,阿飛就已經把活幹到了她的近旁了。
他的活未免幹的太快了。
扶雙心裡叫了起來,在她還沒想好第一句話怎麼說的時候,阿飛就已經把二樓最右邊,也就是她房間前的欄杆擦完了。
而欄杆擦完了,阿飛提起水桶便要下樓。
等等,三樓呢?三樓就不擦嗎?
扶雙腦子裡打了個岔,極快反應回來之後,擡頭環視了一圈三樓正在看戲的假護衛真師兄弟,用眼神将多餘的人給請回房間。
“你出來了。”幹完活的阿飛沒有立刻提着木桶回到後院,反而是看向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扶雙有些迷茫的點了點頭,回答道:“我出來走一走。”
“你來姑蘇兩天,什麼事都沒有幹。”阿飛又道。
扶雙已自覺搞不懂年紀比她小的孤僻的少年在想什麼了,對方問什麼,她盡量挑着能回答的回答就是了,于是便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在等人,隻需要待在這兒,什麼事都不用做。”
阿飛聽到這個答案,漆黑的眉就皺了起來,他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開口問:“你要等的那個人什麼時候過來。”
如果要等人,那人來了,她就會走。
你等的人什麼時候過來?你什麼時候會走?
一聽到這個問題,扶雙的心沉了沉,她垂下眸來,過了一會兒才道:“他或許不會來了。”
他知道她在哪的,她也知道他在哪,可是……他沒有過來,隻能是因為他不想過來。
阿飛看着她,将她此刻流露出來的情态收入眼中,他感到一絲熟悉。
他想起來了。
是李尋歡那時的眼神,是一個人想着自己所愛之人會有的眼神。
一想到這一點,他的胸口似乎是因為過于勞累而有些悶了。
“如果他不來的話,你為什麼不去找他?”
扶雙聽到這個問題,語氣中帶上了些無奈,她輕聲道:“因為我現在還不知道他為什麼離開我。”
自從一點紅離開之後,一種迷茫就不住的在她心間徘徊,她以為她很了解他,她以為她完全掌握了他,他是她的朋友,他是她的手足,他是她生命的某種延伸,他是她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可他就是離開了,在她以為他絕不會離開他的時候。
“如果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離開了你,那他不值得你等。”
少年還很年輕,他雖然殺人,雖然過着清貧的日子,但他的世界很簡單,沒有其他在這江湖上打滾的人來的複雜,他認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個人如果沒有任何理由主動離開另一個人,那隻能說明那個人并不足夠喜歡她。
他希望她能明白這一點,明白這個明明世上所有人都應該懂得,卻有很多人不想懂的道理。
他的眼神就是這麼說的。
扶雙沒有回答,她自然看得懂他的意思,心裡小人失笑的搖了搖頭,若世上的事都能如此簡單倒也好了,可人心複雜,将來總是不能往簡單處想。
但把這話說給少年聽,他現在還是不懂的。
畢竟他年紀還小,為人又很單純,是個非常好的孩子。
于是她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略過這一話題,對阿飛請求道:“我餓了,可一個人吃飯是很寂寞的,你能陪我去吃點東西嗎?”
阿飛答應了。
當他去後院洗手換衣服的時候,看完這一場的系統實在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