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勝利者誇獎一個失敗者的時候,通常不是因為她真的欣賞那個失敗者,這更像是一種高端的諷刺。
她自謙為侍女,自有主使人在她身後,可那人未露一面,未發一言,隻叫一個她,便把局勢握在手中。
這就好像是一個絕世的高手甘心替一個人趕車,見到這一幕的人總忍不住會想車上坐的人該當是何等的厲害,何等的深不可測。
而人的想象力是沒有邊界的,它無窮無盡,無法打敗,除非你看見了謎底答案。
有人會去試探,但上官金虹不會沖動,冒險在江湖上是一件非常容易丢掉性命的事,他絕不會把自己的命放在這上面賭,他殺人要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殺,做任何事都要考慮着哪種情況有利自己。
為着他的野心,為着他的事業,他絕不會輕易冒險。
所以他的眼睛不會盯着二樓,不會不惜一切代價闖進二樓想要見一見那位‘老爺’,他現在還沒那麼自信,就算他曾經很自信,在經過這兩天來一連串的事情之後,他總該謹慎一點的。
扶雙了解這一點,她總是很容易就了解别人。
“上官幫主。”她拿起茶壺,到了第三杯茶,遞到上官金虹面前,“事不過三,再不喝這杯的話,茶就涼了。”
上官金虹看着扶雙,眼中少有的泛着一些情緒,是欣賞,是打量,是思考……他拿起茶來一飲而盡,他不像是在喝一杯好茶,倒像是在喝一杯酒,一杯烈酒。
然後他說了一句話,他說:“你很好,你的名字。”
他不是說你也很好,而是你很好。
荊無命明白這其中的差别,他的瞳孔緊縮,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劍。
扶雙頗為不卑不亢,甚至有些平淡:“多謝上官幫主賞識,若是上官幫主要稱呼,稱呼我為扶雙便可。”
“扶搖直上的扶,天下無雙的雙。”
上官金虹将名字記下,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你們是什麼人?”
扶雙悠悠道:“我們是别人花錢請我們去解決麻煩的人。”
世上的煩惱大多是由人帶來的,解決煩惱最好的方法就是解決帶來煩惱的人。
她們是殺手。
“我們的生意一直很好,但是‘老爺’想要更多。”
上官金虹眼神淩厲,聲音冷然幾乎像是質問:“他想要更多什麼?”
一頭獅子,一頭野心勃勃的獅子,無法忍受另一頭獅子過來搶奪他的地盤,這是他的底線,這幾乎就是他的生命和靈魂。
“上官幫主不用激動,我家老爺他隻是想要錢。”扶雙語氣輕柔,帶着一種難言的誘惑,和一種若有若無的危險。
“他想要數不清的錢,不是用來花的錢,而是隻要是他的錢就夠了,别的他都不在乎。”
上官金虹眼睛緊盯着帶笑的扶雙,一抹冷笑爬上嘴角,“難道我不想要錢嗎?金錢幫的幫主會不想要錢嗎?”
扶雙回視過去,她眼睛生的有些溫柔,她又總是在笑,眼睛稍彎,所以她看着人的時候,總像是在高興的看着自己的情人,暧昧又有些多情,人們很容易對這樣的眼神産生好感。
“世上多有愛錢的人,卻少有會花錢的人,錢在隻是愛錢的人手裡,那是死物,美麗卻毫無用處的石頭,不過那對于愛錢的男人來說也就夠了。
而會花錢的男人,金錢于他們不過是工具,雖然同樣都是石頭,但他們的石頭是要鑄造他們達成目标的階梯,他們并非愛錢,隻是需要錢。”
她已肯定了他是什麼樣的男人,所以她的話是那樣理所當然:“所以隻要能達成他們的目的,哪怕下一刻傾家蕩産他們也是毫不猶豫的。”
上官金虹凝視着,他的表情已變得有些複雜,這很稀奇,因為他并不是一個在臉上體現自己情緒的人,不過在此刻他也或許不需要過多掩飾,因為他遇上了一個‘知己’。
“有道是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錢。閣下正是大丈夫也。”
他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神已變得有些不一樣,他再問:“你們能給我什麼?”
扶雙的手搭在桌面,身體微微前傾,眼神含笑,她顯得很閑适,手指輕點桌面也在指點江山,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緩聲道:“我知曉上官幫主有宏圖大志,亦有信心和能力,隻是……這天底下總有一些硬骨頭,啃不下,咬不穿,從古至今,隻會用拳頭的人打不來天下。”
然後才是重點。
“我們有一些消息,有一個計劃,可以為上官幫主攬一些民心,造一些時勢,叫您衆望所歸,早日成為武林的一位有道明君。”
“畢竟隻靠人人怕您,可成不了武林至尊。”
話說完,空氣仿佛凝滞起來,上官金虹垂下眼眸,他在思考,他能思考什麼?
扶雙不急,她拿起茶來抿了一口,然後很耐心的等着,她總得給人一些幻想的時間,當你知道一個人想要什麼的時候,隻要把握住竅門,你就能讓人做一些你希望他做的事情。
上官金虹想要什麼簡直一目了然,他幾乎就沒掩飾過,他幾乎沒有任何激烈的情緒,隻因他把情感都放在了他的野心目标身上,所以那就是他的在乎,那就是他的心之所向,情之所至,也是世上唯一能叫他暫時減弱理智的。
‘這樣的枭雄啊……’扶雙在心裡緩緩說道,是在對系統說嗎?
‘他們心裡隻有打江山,确沒有想過治理的好江山,幾乎讓人懷疑他們有沒有考慮過怎麼樣管理自己打下來的江山,是交給他們不成才的兒子,還是交給他走偏門的養子?’
‘不過他也打不下江山,以殘酷,以強權,以壓迫而得來,必将以毀滅而終結。’
“你們要多少?”上官金虹似乎已經思考清楚了,他的眼中有一種光,像是燃燒的野火,卻帶着一種寒意,看起來他已下了決定。
确定了對方有他想要的,那麼對方又想要多少呢?要錢,錢也是需要固定的數目的,錢從來不是無窮無盡的,但野心是。
與虎謀皮便是如此,誰能說達成目的之後,雙方不想殺了與自己分利益的人呢?
錢和權有時就是一體的。
“一成。”扶雙比了個數字:“金錢幫的生意做的很大,從現在開始到日後一統江湖,無論多少,進到金錢幫手裡的銀子都給我們一成。”
一成?真是一個合适的價錢,聽起來似乎很少,聯系到金錢幫每月進賬的總額便是一筆不菲的價錢,可這樣的價錢與他的野心相比,似乎又很廉價,叫人可以接受。
但一個愛錢的人,一個愛錢到跑去做殺手生意的人,他的每一分錢必定是掰開來算的,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滿足于一成的價格。三成,五成,七成都不行,那樣的人要就要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