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冽的心比傅準更沉一份，他知道，裂縫也在改變。

不知道是何種原因，裂縫的氣息短暫地消失了幾瞬。

這絕對不是什麼有利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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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裂縫後，西塞爾終于得以見到所謂“穿越時空”的全貌。

他是稀裡糊塗來到那個有異能的世界的，因而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

起初，是蓦然的黑漆漆一片，雙眼無法視物。

和裂縫黑洞般的外表一樣，裡面也是一派虛無的空間，宛如空曠的墳茔。

等眼睛能夠适應黑暗後，便能發現，他們正被兩股力量前後牽扯着。

一個向前，一個向後，而向前的那股力量顯然更強，帶着西塞爾和上百上千的海妖向前翻湧着，盡頭處是另一個裂縫，隻能看見刺眼的白光。

而在這虛無當中，又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在四面八方湧動，西塞爾還沒來得及看清，忽然身後的力量猝然加強，将他整個向後扯去。

西塞爾：“？？？”

不是吧，又來！

剛剛不讓進，現在直接向後拽，到底是什麼人，鐵了心要将他留在那個世界！

他怒目而視，魔力傾瀉而出，召出如巨浪般的滾燙烈焰，朝着身後呼嘯而去。

管他是誰，都去死！

烈焰的溫度升至最高，不管是何物，都會被頃刻融化，消弭在這虛無空境。

然而，他的身後空無一物。隻有身側的海妖，正向着與他相反的方向飛去，有幾隻被火燎到了長發，痛得嗷嗷直叫。

西塞爾：“……”

見鬼了！

魔王從未有過如此挫敗的時候，明明他都能看到奧日大陸的入口就在眼前……又怎麼能甘心。

飛行魔法、引力魔法……他變換着不同的魔法，竭盡全力，卻仍不能改變什麼，似乎那股力量在這個空間裡擁有絕對的地位。

周遭數量龐大的魔力不斷湧入魔王的身體，這具人類與魅魔血脈并存的身軀，溫度不斷升高着。

在被拖回去的前一秒，巨大的光芒從西塞爾掌心釋放出，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終于，他看見了，黑暗中，一雙巨大的暗金色豎瞳，正冷冰冰地俯視着他，其下方，是若隐若現的金色蛇鱗。

枯木般的鱗爪盤旋在他的頭頂，遙遠到他窮盡鎖鍊的長度也勾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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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

眼前的畫面瞬間變化，水很快灌進了西塞爾毫無防備的口鼻，嗆得他猛烈咳嗽了一聲，才想起來這是在水中，改為用耳後的鰓呼吸。

他滿目驚駭，腦中仍殘留着看見的最後一幕。

“蛇怪……紅龍……不，都不對，他們沒有這樣的壓制力，那到底是什麼！”

西塞爾得不到答案，他想要去問克拉肯，轉身卻隻看見十餘隻海妖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們沒有被浪潮卷走了。隻因為他們用盡全部的力氣，攀住海底的礁石，直到手掌一片血紅，也要留下來，不願離開克拉肯。

“克拉肯呢！還活着嗎？”

他才懶得照顧這些蠢海妖的情緒，問得無比直接。

西塞爾擡手，用水流粗暴地将海妖扒到一邊，卻隻看見當中已經縮成一個小章魚幹的克拉肯。

碎片紮入剩下的心髒，它死得很快，而身後的裂縫，失去了克拉肯的生命支撐，再次開始關閉。

“不！不！”西塞爾大叫道，他不顧一切地沖向裂縫。

然而，裂縫轟然合并，隻剩下了海底形狀崎岖的礁石，将他的衣服撕裂開條大口子，露出脆弱的腰腹。

海妖們還在對着首領的屍身哭哭啼啼，他們不明白，強大的首領如今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小山一樣的身軀，現在縮得隻剩下薄薄一片，洪鐘一般的蒼老聲音，無論他們如何哀求都不會再聽到半分。

“都閉嘴！”西塞爾被吵得腦仁疼，擡手一個靜音術，封了這群海妖的嘴。

可海妖還是在不斷流淚，氣泡從他們的眼角不斷飄出上浮，其中還有兩隻感到絕望，掰下斷裂的礁石，就想要一頭撞死。

他氣極，冷笑道：

“哭有什麼用，我們全都被耍了，被那個利維坦耍得團團轉！我看這裂縫也古怪得很，克拉肯到死都被那家夥擺了一道。”

“你們要是真有心，就去複仇，把那個欺騙了你們那可憐首領的混蛋，給送進地獄！”

海妖們被罵得說不出話，也說不了話。他們的眼淚還在止不住地流，臉卻像熟透的番茄，很快紅了起來。

他們純，他們蠢，但他們終于不願再蠢下去。

首領帶領他們奔赴新生，絕不是想讓他們死在這冰冷的湖底，作它的陪葬。

西塞爾瞥了眼海妖們手心裡捧着的章魚幹，輕歎了口氣。

魔城的惡魔都知道，魔王好戰逞兇，睚眦必報，這是其一。

而性情中魔，一諾千金，是其二。

這些海妖要想活下去，絕對不能繼續在這裡待着。

用腳趾頭都能猜到，裂縫關閉，S級異常克拉肯又停止活動，他的那些人類好同伴，很快就會找過來，收拾殘局。

西塞爾略一思索，從口袋裡扯出來一條小小的胖頭魚。

已經偷摸着睡了很久的692号：“……”

啊啊啊！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西塞爾操縱着魔力，湖底的水很快再次湧動起來，那十餘隻海妖成為了漩渦的中心。

等待漩渦散去，海妖們已經沒有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兒隻有拇指大小的銀色小魚。

而那片克拉肯留下的屍體，沒有海妖捧着，便随着水浪飄了遠去。

西塞爾把692号向前一推，命令道：“你，帶着這群海妖，從下水道遊出去。”

692号瞪大魚目，吐出一串泡泡，敢怒不敢言。

“oooOOOoooOOO!”

如果西塞爾能聽懂魚人吐泡泡的密碼的話，就會發現這家夥悄悄罵得很髒。

畢竟任誰要和自己的天敵同路，還是走那種沒地圖的迷宮，都不會有什麼好表情！

雖然這些海妖被魔法變成了比692号還小的鳑鲏，他還是覺得很恐怖。

這是虐待員工啊！算工傷知道嗎！

西塞爾拍了拍692号的魚頭，語氣很難形容，到底是溫柔還是殘忍：“你可以的，你不是說你曾經在這裡躲藏了很久，才被抓到嗎？找到路，然後在家附近的河裡等我，我去撈你們。”

于是，692号神情木然，極不情願地領着那一串兒海妖遊走了。

目送他們遠去，西塞爾忍不住捏了捏眉心，疲憊的感覺湧上心頭。

變化十幾隻海妖的形态到這麼小，其實是一種相當消耗魔力的變形魔法。

在裂縫關閉後，那種源源不斷供應的魔力也消失了，這樣繁複的魔法消耗了他相當一部分魔力儲存。

現在要做的，就是在巫冽他們趕到之前，徹底變回人類的形态。

然後躲進洞裡的空腔，再編一套亦真亦假的說辭，蒙混過關。畢竟現在暫時回不去奧日大陸，他還需要從長計議，這層人類身份的皮得保住才行。

他快速向着洞穴遊去，同時試着解開之前對自己施展的和海妖同化的術法。

然而，随着裂縫關閉，能夠任意揮霍的魔力也捉襟見肘起來，沒了魔力的壓制，雙腿的那種變化終于愈發變得難以忍耐。

褲子被尖銳的鱗片劃破，他能看見，雙腳已經開始生長出類似于魚尾的結構。

西塞爾有些着急，他不斷将魔力灌入雙腿，想要糾正之前那個草率的魔法。

他已經開始為自己的才疏學淺後悔了。

“要是回去，一定好好研讀魔法書……”

怎麼沒用啊！是之前的魔力回路用錯了嗎！

雙腿上，暗紅色的鱗片逐漸覆滿，餘下那些裸露的肌膚也變得紅豔不堪，被摩得生疼。

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尾椎骨也傳來癢意，伴随而來的，還有胃裡不斷攀高的饑餓感，更是雪上加霜。

餓……好餓，怎麼之前沒感覺，到關鍵時候這玩意還來勁兒了！

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