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立在樹下,遙望着遠方燒灼成一片的火燒雲。
半晌,将自己的手,從略顯得粗糙的榕樹身上放下,任由枯黃的樹葉紛紛揚揚自頭頂飄搖而下,像是漫天飄搖的紙錢。
司瀾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但卻也隻是稍稍勾勒些許弧度,扯不出分毫笑意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一把紙錢,撒的其實……倒還算是應景。
——就在剛剛,城隍廟裡,最後的一位廟祝,也是他最後的一位信衆,過世了。
八十多歲的小姑娘,帶着呼吸機躺在病床上,臨走前說的不是家裡兒女晚輩,惦記着的,是她走了,這廟裡便再沒人守着,再沒人看管,再沒人記得,給立在廟裡漆繪斑駁的城隍爺,再上一炷香。
哪怕司瀾将廟裡活了三百多年的大榕樹的生機抽取,盡數灌進她的體内,卻也不過是教她彌留之際,少受那麼些病痛的折磨。
生老病死,愛别離,怨憎會,求不得。
皆是天命。
司瀾歎息一聲,帶着幾分疲憊的厭倦。
有淡淡的靈光自司瀾身上開始潰散,連帶着原本凝實的身形,此時看去也帶了幾分虛幻。
司瀾探手,指尖竟是透過榕樹的樹皮穿了進去,而後從中取出一枚泛着幽綠光芒的靈種,帶着些許生命氣息。
“罷了,老夥計……”
“你瞧,這生不逢時,也有生不逢時的好。”
“畢竟,草木無情,又是一秋……哪裡像我,若再晚生一百多年,哪裡就能趕上天庭最後一波的敕封。”
“然後,守着這座小廟,一守,就是将近五百年。”
五百年啊……比孫猴子還不如。
至少孫猴子,還能遇到個唐三藏,一路朝着西天拜佛求經,最終修成正果。
可他司瀾呢?
守着這座廟宇,像是一個囚徒一般,看朝代更疊,看世事變遷,看花開花落,看……天庭崩陷,神道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