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夢境，是一片黑暗的虛無。

司瀾悄無聲息地立在黑暗裡，朦胧的光影影綽綽的，自他身上逸散開來，于是光線開始折射、重構，虛無的夢境之中開始有了色彩和線條。

一點昏黃的蠟燭被點亮了，映出了四周昏暗的輪廓，靠牆的衣櫃，鋪在床上的羊皮褥子，還有擺在不起眼小角落裡的，質地略顯粗糙的圓形小木桌……那是司瀾降落時所在的地窖。

單薄瘦弱的狼尾發少年茫然立在地窖内，懷裡還抱着滿懷的暗夜玫瑰，華麗的衣着與整個地窖顯得格格不入。

司瀾一指點在少年額心，借一點靈光收攏了他散碎的神思：“你的名字？”

少年擡眼，隻是眼底卻一片空空，并不曾映出司瀾的身影。

然而少年卻仿佛被什麼蠱惑了一般，輕聲開口：“卡洛斯，卡洛斯·艾爾肯。”

凡有名，必有靈。

司瀾伸手，朦胧的光暈之中，一本封面空白的線裝書悄然出現，掀開封皮，裸露出來的第一頁上寫着的，赫然便是卡洛斯·艾爾肯的名字。

司瀾對此不以為然：昔日倉颉造字，仰觀奎星，俯看龜背，遍尋鳥爪獸痕，山川形貌，字成之日，天雨粟，鬼啼哭。

世人以字為名，冥冥之中自然有所感應，或是流年，或是奎星，所以荒郊野外，常有孤魂野鬼趁人不注意時，突然拍人一下，呼喚此人之名，一旦應了……多半丢魂喪命。

孤魂野鬼尚能如此，更何況司瀾一個正兒八經受天庭冊封過的編外小神？

司瀾的目光自卡洛斯的名字上劃過，落在出生年月上時，便不由擰眉，正如他預想那般，此地已經不是他原先的世界——

再如何是西方人，上了他這功德簿，出生年月都是按着幹支曆來算，直接顯示四柱八字，哪裡是如今的什麼歲星紀306年。

司瀾略過出生年月，繼續往下，單薄的紙頁上，寥寥幾筆，便将一個少年的過往将近十八年的人生皆記錄而上：

上一任艾爾肯公爵的私生子，公爵府裡被漠視的存在，平平無奇，無功無過活完了前面的十七年，直到最近一個月，舉行祭典，一下子被倒扣了一萬多的功德。

司瀾的目光落在了紙頁後半頁的大片空白，一時眉心蹙得更緊：

這是陪伴了司瀾将近五百年之久的一件法器，或者說，神器，與城隍印玺一起，作為他守護一地，執掌善惡賞罰的身份憑證。

相傳，乃是地府生死簿中的一頁所化，故隻能查閱一個人的出生年限，并着一生功過，至于未至的死期以及後半輩子的命運，乃至上輩子是誰，又積累了多少的功德債孽是沒有的……那得過了城隍這一遭，去往陰曹地府，由十殿閻羅去經手。

也就是說，功德簿上的記錄，也就截止到少年呼喚了他的存在，從而被扣了……一萬功德值？

負一萬功德值是個什麼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