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朝陽飄飄悠悠的從約翰街17号住宅裡晃出來，沿着昏暗的道路往玫瑰大教堂的方向飄，一邊飄着，一邊不由自主撫摸着手裡的那沓文件：

他隻帶了一個看上去像極了VR眼鏡的腦波捕捉儀，在這種情況下，說可以通過腦波進行操作，進而改變自己的狀态——

當他想要控制自己往哪個方向行進的時候，往往隻需要一個念頭，身體就能夠随着想法進行移動，自然的就好像這種移動方式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

如果這個能夠以腦電波捕捉的方式實現，鄭朝陽覺得還算可以理解，但他觸摸到紙張的觸感，又是從哪裡獲得的？

以他相對熟悉的VR領域，相應的外接外設他也不是沒有購買過，比如說對應的觸覺手套，結合動捕以及相應感應模塊，改變内嵌微型模塊運動，來進行物體觸感的模拟，給予玩家對應的感知覺刺激。

諸如觸覺手套，體感服等等，都是類似的操作，而這些模拟出來的“真實體感”，除了需要配接外設之外，往往還伴随着粗苯的電線和管子，使得人在行動的過程中，無端便被加注了許多枷鎖。

而鄭朝陽很确定，他除卻佩戴了一個類似于VR眼鏡的頭顯之外，沒有再添加任何額外的配接設備，但他此時通過指尖的觸摸，卻切實感受到了來自于紙張的觸感……

鄭朝陽停住腳步，轉身看向約翰街17号住宅室内亮起的燈光，以及那扇關閉的房門，大腦在瞬間刮起了無數的風暴：

就在剛剛，他從房間裡穿牆而過時，隐隐感受到了一種擠壓感，但那種擠壓感太過輕微，微妙到仿佛……像是劃開了一道柔軟而又着力的保鮮膜那樣，輕薄到近乎被人所忽略的阻力。

“有感官體驗……但現在是類似于鬼魂的狀态，所以才會出現穿模？”

鄭朝陽撚了撚指尖，感受着那似有若無的觸感，再思及剛才出現在陣營指引NPC身邊的幾人：

“施法者協會，首席康拉德，占星術士奧若拉，小個子穿老舊風衣的是煉金術師亞德裡恩，剩下的那個是藥劑師亞薩……”

鄭朝陽微微眯了眼，回味着剛才來自于白胡子老頭身上的壓迫力：“太過真實的類人感……在明顯知曉對方不是真人的情況下，隻會更加使人毛骨悚然，這種感覺，這種氛圍……”

鄭朝陽慢慢舒出一口氣來，在剛才被康拉德盯住質詢的時候，他是真的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險些頂不住下線：“……這種技術，放在國内，還是太超前了啊。”

“……這到底是哪家大廠研究出來的黑科技？”

鄭朝陽回味了一會兒方才心都要跳出來的感覺，轉身朝着玫瑰大教堂的方向繼續飄。

任務總還是要做的，無論哪一種遊戲，在開始的時候都會設置一個引導任務，從而引導玩家認識這個世界——

已知卡爾肯的災厄事件已經存在有兩個多月，各種各樣的調查報告最後遞交給他的時候，已經是厚厚的一沓……

而那厚厚的一沓文件，鄭朝陽也不過是掀開上頭幾張仔細看了看，後頭的那些個重複而又繁瑣的報告内容，哪個玩家會仔細看啊喂！

“所以，做一個很簡單的推理，即可得出結論——在設定中，已經被卡爾肯當地駐守的施法者協會來回翻了無數遍的地方，不可能再留存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尤其是在設定裡，經曆了兩個多月之後，當初的現場已經沒有多大價值，哪怕除了屍體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還在盡力模拟當初的案發現場，也不大可能再能找到什麼被遺漏的信息。”

“但是這個遊戲場景對玩家來說，是存在一定BUG的——”

鄭朝陽想起剛才在17号住宅開放書房的書桌上看到的那張報紙，陌生的文字，熟悉的排版，以及那位于頭版位置的，占了整張報紙近乎十六分之一大小的玫瑰大教堂的黑白照片。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提示和指引……”

“報紙上的文字拼不出來沒關系，單詞本身看上去像是字母中混合了注音字母，希俄字符和盧恩符文……這些可以等以後，對文字感興趣的大佬結合信息文本進行翻譯解讀，所以報紙上寫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

“剛進入遊戲，接了引導任務，且還有遊戲陣營的主陣營引導NPC給出提示……遊戲絕不會給出玩家解決不了的難題，或者說，死局。”

“一旦陷入死局，那麼個人成長的主線，以及世界推進任務的主線，将無法繼續往下推行，會緻使世界主線任務永遠停滞。”

“也就是說，這個任務的破局點，一定就在玫瑰大教堂。”

月光從高空撒下，照耀着大地，映出玫瑰大教堂外種植了大片暗夜玫瑰的苗圃之外，便是玫瑰大教堂龐大的建築陰影倒映在教堂前的廣場上，月亮的光輝仿佛被什麼東西的存在所隔絕了一般，落不到那略顯得宏偉的教堂建築上。

鄭朝陽伸手，感應着微涼的月光打在身上時所落下的那一片銀白，微微眯起了眼睛：“教堂啊……”

“約翰街，玫瑰大教堂，施法者協會，自由與信仰的戰争……我大概能猜到後續的遊戲主線是什麼了，經典的刨西方宗教史的牆角，再稍稍加上那麼一點兒克系内容。”

“……這遊戲，估計也就隻能靠着腦電波捕捉儀的技術，還有剛才那白胡子老頭兒相類的智能AI模型算法起家了。”

“有一說一，就他身上的那種壓迫力，再加上類人的外表，以及明知道是數據模拟出來的假人的毛骨悚然感……就這種體驗就有夠克的了。”

“不過也能看出來，遊戲官方更鼓勵玩家進行沉浸式體驗，把自個兒融入到這個世界裡去……”

嘀嘀咕咕的，鄭朝陽在玫瑰大教堂廣場外側的苗圃附近溜溜達達飄了好幾個來回。

嗯，絕不是因為場景太真實，他有點兒慫。

暗紅色的玫瑰在月光下靜谧地開着，幽幽的玫瑰香氣不自覺便盈滿了整個廣場，濃郁而又芬芳。

鄭朝陽瞧着伫立在陰影中的大教堂，幽幽歎了口氣：來都來了，往裡進吧。

于是一道幽魂般的身影，飄飄悠悠的越過苗圃，朝着教堂的大門靠近了。

從對開的漆紅木門之間擠進去，迎面而來的，便是點燃着蠟燭的教堂主廳。

白色的蠟燭靜靜燃燒着，仿佛被鄭朝陽的到來驚動，于是燭火輕輕搖曳，将無數蓋着白布的展架拖出晃蕩的陰影。

主廳裡沒有禮拜椅，隻有無數蓋了白布的畫架，兩側的柱廊裡，則堆疊了許多繃在粗木框外，已經畫好了的油畫，一層層堆疊在一起，密密麻麻一個靠一個的擺放着。

主廳盡頭的耳廳位，本該擺放着神像的位置，如今擺了一副三米多高的全身畫像。

畫像上，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垂眼伫立着，頭發有些油，黏連在一起便愈發顯得他發量的稀薄，偏劉海分出兩指寬的一縷，斜斜搭在鬓角處，眼簾下垂，看着手上的調色闆眉間微皺，深邃的眉眼輪廓無端帶着幾分陰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