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邊堪堪破曉，鄭朝陽便從樓上下來，邊走邊用毛巾在頭上來回摩擦着，吸取短發上的水分。

到了一樓，便見年近七十的老爺子正坐在餐桌旁用早餐，于是随手把毛巾遞給一旁的傭人，拉開椅子在餐桌旁坐下：

“爺爺，早。”

“早啊。”老爺子放下手裡的筷子，擡手捏了根蒸山藥，在小碟裡沾了糖，這才往嘴裡送。

廚房裡忙碌的阿姨将一早備好的早餐送了過來，一一在鄭朝陽面前放好，這才悄無聲息又回了廚房裡收拾。

“說說看，”将那根蒸山藥吃完，老爺子不緊不慢拈了張紙巾擦手，擡眼看向鄭朝陽，“碰上什麼事兒了，大半夜的不好好休息，還要連夜親自往省城趕？”

“連電話裡也不好說？”

鄭朝陽拾起筷子，也不急着吃，隻思忖着要怎麼開口：“最近是遇見了點兒事，要說起來，也不算是什麼大事，急倒也不急，但是吧……就是蹊跷。”

“所以我琢磨琢磨，還是想着先跟爺爺打個招呼。”

說罷，鄭朝陽便把這兩天遇到的事，從頭到尾，明明白白的跟自家老爺子給順了一遍。

“上個月首都開辦的國際人工智能峰會論壇，我也跟着湊過熱鬧。有關于醫學領域的人工智能，在人體神經元智能接駁這一塊隻能說是有所進展，造價高，風險大，而且内置芯片容易因為信号幹擾出現神經信息的異常反饋，導緻大腦中樞接收到錯誤信息。”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認為以當前的技術，能在短時間内得到進展性的突破……或者說，颠覆性的突破，但事實就是，這個遊戲已經擺在眼前，甚至可以完全接管大腦神經反饋，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缸中之腦’。”

“這種技術……”

太過可怕。

尤其是，當這種技術完全不需要通過手術植入接收芯片，僅僅隻是戴上那麼一個“頭顯”、“遊戲登載器”便可以實現直接接管人體信息反饋中樞，從而傳遞給大腦完全虛拟的信息。

比如，他分明躺在自己的房子裡，卻能夠清晰感受到來自南方青石闆鋪就的地面上，因雨水滴落而漸漸形成的圓潤卻又坑窪的凹凸不平。

這種感知，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體觸覺神經經由碰觸而産生的感知信号，從而由遊戲登載器直接将這種信号傳遞進大腦……

人體的安全與否，往往來自于大腦的判斷，而當大腦已經被完全欺騙時，那麼人類對于危險本身的感知，又能剩下多少？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第一天，遊戲裡已經是将近十月底，而等到再過兩個月，遊戲内進入寒冬，遊戲外卻是盛夏，這倒是沒什麼，那如果反過來——現實是寒冬臘月，遊戲裡卻恰好是盛夏烈陽，而進入遊戲的玩家大腦所接收到的信息，根本不是來自于現實的寒冷的時候……”

他們是否會因為遊戲裡的溫度而蒙蔽真實的感知？

“再則，一個完全不需要植入芯片，便可以直接給大腦傳遞錯誤信号的技術，如果脫離了遊戲，放在現實中呢？”

它現在可以以頭顯的方式，通過腦波的捕捉，從而給玩家呈現一個真實的虛拟世界，那如果，這種技術換一個外包裝，包裝成一個配飾，又或是一些其他什麼東西，直接捕捉腦電波，将真實的虛拟世界，從遊戲内部釋放出來——

甚至不需要用到像建立一整個虛拟世界那樣的技術，隻需要在某個時候，告訴佩戴者“安全”，那麼是否就能輕易而又不留丁點兒痕迹的帶走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