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天氣陰暗的下午，自然光照沒有那麼強烈的時候，是能看出卡洛斯略顯黯淡的膚色的。

那是由常年不見天日的慘白，與氣血不足所導緻的些許晦暗。

然而此時，太過明亮的魔法燈光，卻将所有的缺陷都掩蓋了去，于是将卡洛斯的膚色襯得愈發驚人——或許，這也是白種人所特有的一種天賦？

有些頭疼的司瀾無聲歎氣，他有些後悔那天夜裡，少年到後花園拜訪他時，他答應成為他老師的事了。

對司瀾而言，教養一個孩子并非是什麼大事，便是當初兄長過世後，被嫂嫂寵溺得愈發驕縱跋扈的子侄，到了他手上卻也得是被收拾的妥妥當當，閑暇之餘，費上些許水磨工夫，自有下人按着他的意思，慢慢将其性子給掰正過來。

似是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司瀾也都将其從蒙童的年歲，養到後來十六中舉，如今身邊便是再多一個小輩兒又能如何？

但終究……還是不一樣的。

卡洛斯在司瀾身邊的沙發上坐下，取了小巧精緻的銀叉搭在盤子邊緣，慢慢将其推到司瀾右手邊一擡手便能碰到的地方，聞言微微偏頭：

“……您的子嗣嗎？”

少年黑色的眼瞳裡，倒映着司瀾的身影，唇畔含着些許笑意，似乎隻是在閑聊。

司瀾歎了口氣，将識海中翻滾着打滾的小樹人一把抓了出來，丢給卡洛斯。

小樹人大概隻有一個巴掌大小，頭上的沖天辮化為枝葉，搖搖晃晃的頂在頭上。

然而發根處卻不是頭發，而是一根根纖細的樹根，粗略一看，幾乎要以為那是髒辮。

長相倒是頗為可愛，臉頰帶着明顯的嬰兒肥，嘟嘟囔囔的鼓着，舒開的眉，圓潤的眼，以及隻有一個指肚大小的紅潤小嘴，這會兒微微張着，似乎還沒從驟然換了地方的環境裡回神。

細密的氣根似是雜草一般錯落交疊在一起，形成一件和司瀾身上衣着款式相近的衣裳，然而有些地方明顯沒有織好，于是搭在胸前襟口處，像是穿了件破爛皮草。

而明顯還沒化形完全的小樹人，手腳直接卻還不能分開，此時雙手交握之下，簡直像是兩條小蘿蔔腿兒碰觸在一起。

卡洛斯措不及防間把小樹人接了個正着，于是一低頭，一大一小便面面相觑。

半晌，卡洛斯擡眼看向司瀾，面色中透着幾分古怪：“……這是什麼？”

“靈種。”

得了這麼一個回答，小樹人晃了晃頭頂上的枝葉，轉身看向司瀾，稚嫩的聲音在書房裡傳開：

“我已經不是種子了！”

司瀾看了它一眼，沒什麼表情的挪開視線：“發了芽的靈種。”

卡洛斯：噗……

小樹人面無表情地回視，而後默默在卡洛斯的掌心裡背過身去，隻留了一個後背給他。

卡洛斯拿手在它背後戳了戳：“這是……您的子嗣？”

司瀾不置可否，隻手裡的法典慢慢翻過一頁：“先讓它跟着你，再過幾天，公爵府裡大概得亂上一陣子，我手底下有兩百多個不懂規矩的新人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