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你還挺受歡迎的。”
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從浴室内傳出來,陸遇合上手中的小刀,視線自上而下打量着蘇諾,“你的朋友看着都很關心你。”
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先是來了個噓寒問暖的omega,又來了個面冷心軟的beta。
尤其是後面這個beta,看着對他态度很“古怪”,嘴上說着威脅的話,實際上卻是在擔心他。
蘇諾以為陸遇是在誇獎自己人緣好,撓撓後腦解釋道:“我其實沒什麼朋友。”
陸遇不置可否哼了聲。
beta挺有手段的。
還好,他心智堅定,不像那二人已經被他輕易拿捏。
蘇諾悄悄擡起眼皮,和陸遇的視線對上,不知想到什麼窘迫感如同滾燙的潮水迅速沖上臉頰。
陸遇應該聽到覃森說的那句話了吧……
他會覺得負擔嗎?
不對,應該不會覺得負擔。
畢竟自己隻是個無足輕重的beta。
想到這,蘇諾心中反倒沒那麼忐忑,生出些勇氣,本想逮着機會多和陸遇說說話,不幸的是又有人來找他。
萱姨的聲音在光腦中響起:“蘇諾,你快來,意少爺又出事了。”
“好,我馬上就過去。”
蘇諾關掉通訊,想和陸遇告别,一擡頭,屋裡已經沒有人影。
他看看門口,又看看窗戶,怔了怔:“我還沒來得及問他是怎麼知道我的房間号……”
-
等蘇諾趕到病房,恰好聽到一陣臭罵聲。
“怎麼回事?你們到底是怎麼工作的?你們這幫人是不是覺得今天有宴會,你們就也可以下去湊熱鬧?不管自己的本分工作了?!”
罵人的是袁簡意的主治醫師,科溫,也是整個星際治療腦部損傷最好的醫生。
蘇諾沒吱聲,站到萱姨等人身旁,任由科溫責罵。
“監護儀上顯示,在異常出現三分鐘後才将意少爺的情況通報給我,你們知不知道再晚一點,意少爺可能就救不過來了!”
今日守夜的兩個傭人聽到這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二人小聲抽泣着,連句話也不敢說。
蘇諾覺得他們這副模樣有些古怪、
平日袁簡意心跳一直平穩,怎麼今日兩次失常?
難道真的是受訂婚影響?
不對,如果袁簡意有意識,那麼應該從徐璈那天來找他時就該有反應。
袁簡意這次的病情似乎很嚴重,袁競、袁堯、袁露,甚至連徐璈都在這裡。
蘇諾視線不動聲色從他們臉上環顧一圈,最終落向上方閃着紅光的監視器。
袁競閉目揉着眉心,神情看不出來是難過還是不耐煩,片刻後睜開眼,冷着臉吩咐:“把今晚看守病房的傭人以疏忽職守罪論處,其他傭人鞭刑二十。”
保镖立即動手去抓蘇諾等人。
蘇諾忙沖到袁競身後說着話:“星主,這件事情恐怕不對勁,應該發生了什麼事刺激到意少爺,意少爺的心跳才會出現異常。病房上方有監視器,可以查清楚。”
袁競沒看蘇諾,聞言擡起手制止保镖的動作,随即向一旁的卡裡爾看過去,卡裡爾立即命人去調監控記錄。
不一會兒,監控記錄發到卡裡爾的光腦上。
卡裡爾找到袁簡意出事前的視頻,向空白牆壁投影出來。
視頻中,病房的情形如常,兩個傭人在給袁簡意按摩。
過了好一會兒,仍是這個畫面。
徐璈似乎有些不耐煩,嚷嚷道:“哪裡有什麼異常的事啊,我看就是你這個傭人在這故意拖延時間!你們還不快把他們拖下去受刑!”
袁競沒說話,保镖沒有動。
徐璈臉色有些尴尬。
這時,監控中的畫面發生改變,一道身影走進病房中——正是方才嚷嚷着要把蘇諾帶下去受刑的徐璈。
徐璈進來後,擺手示意兩個傭人退出去,他坐到椅子上,伸出手摸向袁簡意的臉,摸着摸着,手中的動作越發放肆,一寸寸下移,沿着袁簡意的脖頸,摸向胸口。
似乎覺得還不過瘾,徐璈咧嘴笑着,站起身去親吻袁簡意。
衆人看到這個畫面神色複雜。
一旁的心電監護儀顯示心跳逐漸加快,直至發出警報聲。
徐璈這才吓得放開袁簡意,慌忙走出去,揮舞着拳頭威脅門外兩個傭人,不準将病房裡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就弄死他們的家人。
視頻到這戛然而止,卡裡爾按下暫停鍵。
病房内衆人紛紛看向徐璈,眼神各異,驚訝、憤怒、還有鄙夷。
站在徐璈身旁的袁露最先爆發,擡手狠狠掌掴徐璈一巴掌:“徐璈——你混蛋!”
“我混蛋?我怎麼混蛋?要不是你眼睛黏到陸遇身上,當衆讓我下不來台,我怎麼會去找一個植物人?”
“你……”袁露氣得臉色通紅,摔門離開,“無恥之徒!”
徐璈捂着臉,表情陰沉盯着袁露離開的背影,看向袁競時卻瞬間變作可憐模樣。
他心裡其實不怕,畢竟袁家現在更需要他們徐家的支持,隻有這樣,袁家才有足夠的勢力與陸家對抗。
否則袁家也不會在袁簡意出事沒多久就和徐家商議,改換聯姻人選之事。
“星主,另一段異常的監控視頻……”
“不必看了。”袁競走到徐璈跟前。
徐璈裝模作樣解釋道:“星主,我也是喝醉酒,再加上心裡有點氣才做出這樣的事……”
“讓你們徐家長輩來和我解釋!”袁競強忍住怒火,瞪他一眼,轉身離開。
如果罪魁禍首是旁人,袁競估摸着能當場将對方撕成幾片。
但這人是徐璈,袁競隻放下一句話就離開了,瞧着似乎會繼續追究徐璈的責任,實際上已經輕拿輕放,最終不了了之。
壓根不會給袁簡意讨回公道。
徐璈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不以為意笑了下,眼神輕挑睨向病床上的袁簡意,伸手給了個飛吻,慢悠悠離開。
萱姨幾人見狀,氣得聚在一起吐槽徐璈。
蘇諾走過去和科溫說着話:“科溫醫生,意少爺的心跳為什麼會對徐公子的觸碰有反應?”
科溫皺着眉:“我懷疑,意少爺可能對外在有一點意識。”
蘇諾愣住,視線轉向袁簡意。
“現在的科技還是太落伍,沒法全面掌握人的大腦,不過機器檢查不出來,不代表就不存在。”科溫嘀咕着話,“我本來還覺得蘇醒無望,現在看來很有機會……”
蘇諾知道袁簡意會蘇醒,但不知道袁簡意竟然一直有意識。
科溫醫生走後,萱姨長籲短歎:“哎,剛才在病房裡,星主一句話也沒有過問意少爺的情況,就這麼走了,難道真的要放棄對意少爺的救治嗎?”
“小聲點,剛剛科溫醫生說了,意少爺可能聽得見我們說的話。”
萱姨吓得忙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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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隻剩下蘇諾一人時,他坐到病床邊安靜看着袁簡意。
忽然想到他們初次見面的場景。
當時蘇諾剛來袁家沒多久,一直謹記沈渺和老管家的叮囑,要遠離袁堯,可還是在花房澆水時,因為灑出來的水濕了袁堯要路過的地闆,而得罪袁堯。
他被袁堯的保镖逼着認錯,被迫下跪時,二樓那扇對着花房,時常緊閉的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小花匠,今日怎麼還沒送花上來?”
老管家曾吩咐過蘇諾,每日清晨要為這位意少爺送上一束新鮮的木百合、蘇諾一連送了十多日,木百合都隻放在門外的架子上,房門裡的人卻不曾見到過。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袁簡意。
盛夏的光似乎一瞬間沾上绮麗色彩,眼中的世界變得斑斓夢幻,美麗多姿。
那天是袁簡意為他出手解的圍,事後,他帶上院子裡開得最旺的那隻木百合送到二樓。
這一天,房門從裡面打開。
袁簡意穿着柔軟的白色睡衣,眉眼露出惺忪溫和的笑,緩步走到蘇諾跟前,個頭竟比蘇諾這個beta還要高。
“謝謝。”
袁簡意從他手裡接過木百合,轉身又進了房間。
蘇諾則站在門外,心如擂鼓。
記憶中的畫面片片剝落,回到病房中。
“我曾想過,是不是是因為你陷入到昏迷中,不清楚徐璈的為人,所以後來才會那樣做,原來你一直都有意識啊……”
蘇諾突然輕笑一聲,發現自己得知這個事實,竟然不覺得難受和委屈,有關袁簡意的事情已經引不起他的情緒波動。
想到袁簡意蘇醒後對他的冷漠和抵觸,他站起身,同袁簡意拉開距離。
“你不喜歡我的觸碰,這段時間我還一直給你喂食、按摩,你一定很難受吧,以後這些活我會交給萱姨和桐姨做。我不會再靠近你。”
說完話他走出去,腳步聲越來越遠。
病床上的人靈魂猶如被束縛在軀殼之中,所有的掙紮和呼喊都變得無聲無息。
一滴淚從眼角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