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鐘,
一個有着二十年工作經驗的金牌紳士管家,在今天,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眼看何管家眼角堆積的皺紋已經比孫媽早餐包的小籠包褶子還要多,姜厘眼珠靈動地轉了轉,又添油加醋,胡亂表起了衷心:“不管哥哥有什麼疾病,就算甲乙丙丁肝全加起來,我都不會歧視他的!”
“……”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何鐘沒想到他這輩子居然還能聽見少爺和“歧視”兩字挂鈎。
雖然語氣遣詞都沒什麼問題,但他聽着怎麼就覺得哪哪都不對呢。
何管家剛想說什麼,目光掠過姜厘立誓直直豎起的三根手指,話全哽在喉嚨裡,憋了半天才違心地誇出口:“好孩子……”
姜厘彎唇,飛快應下誇贊:“是的,我是。”
“……”
事實證明,何管家并不是個獨權專政的壞管家,姜厘破壞了他的分餐制,回房後依舊收到了一份由他統計的周邊駕校信息表。
晚餐前打開的顯示屏遲遲未關,姜厘從桌面拿起一支中性筆,利落地盤了個簡易丸子頭,然後托腮,注視着電腦屏幕的眼神逐漸哀愁。
天殺的大城市,還她小城鎮的親民物價!
她剛盤完自己手上的存款。
含辛茹苦許多年的姜小姐在每月七百五的生活費中摳摳搜搜攢出的老本,在報了附近最便宜的駕校,買了雅思書後就隻剩八十二塊三。
這!夠!幹!什!麼!的!
姜厘生無可戀,斂眸,漸漸向書桌側邊的黑色銀行卡探去罪惡的視線。
這是陳妄山臨走前給她的卡,密碼是她生日。
卡面目前被她拿紅色水彩筆塗了大大的紅叉,以此來提醒自己人窮志不能窮。
這卡她一直沒動過,可今晚,姜厘決定破戒。
她必須用那張銀行卡裡的錢原價點一杯瑞幸讓自己清醒一點!!
一想到要讨好那麼一個尖酸刻薄的少爺,她的心就冷得像塊冰。
麻了。
綁卡下單,為了不驚動保姆和何管,姜厘提前十分鐘就等在了廊前花園。預定時間逾了七八分鐘,她才從物業管家手中接到自己的橙C美式。
初夏夜晚清爽宜人,姜厘吹着涼風含了口冷飲,拎着打包袋踩在涼潤的鵝卵石上往回走。
景觀石旁的暖黃地燈由下而上射在園内種植的招展紫竹葉片上,竹葉搖曳的姿态打在樓體,浮光掠金般奪目。
陳屹澤媽媽喜竹,陳家郊外那套莊園更是拿上千平空閑的地皮建了中式庭院。
涼亭假山一應俱全,園内大面積的景觀樹全用了品相極好的紫竹,聽說光是購竹就花費數百萬。
數百萬,姜厘把這個數字在腦海中具象化一遍,再望向舒展的竹影時忽然生出股換了個世界的詭異感。
她生活的小鎮,房價也隻在五千上下。
姜厘跑神跑得厲害,臨入玄關的最後不經意地往二樓某處瞄了眼。
燈亮着,
陳屹澤在家?
姜厘臉上閃過一絲詫異,低頭換鞋間隙,思緒從貧富差距瞬間轉換到怎麼跟嬌少爺拉近距離上。
手機騰不出手拿,放在玄關櫃上不知磕到哪處,忽然亮了。
姜厘盯着倏然亮屏的手機,反應過來點進微信。
玄關處燈光溫柔治愈,姜厘坐在換鞋椅上,平直的雙肩被暖光照出陰影,她遲疑了一會,目光在剛來時何管家拉她進的家庭群上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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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少爺房内。
“再說一遍,”陳屹澤支肘,對着屏幕笑得極其危險,“你是怎麼把企業的verage return算成負數的?”
“陳哥救我狗命嗚嗚。”群視頻通話的四分之一版塊,徐輕川在屏幕那邊哭天搶地地怒嚎。
“華爾街之狼中唯一的狗。”同寝室的劉出岸看熱鬧不嫌事大。
“呸,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風險值算到了百分之80。”徐輕川伸着脖子回罵道。
“……”
兩人半斤八兩,來回來去說了半天才意識到要求助的對象沒了聲,想到搖搖欲墜的學分,徐輕川還是硬着頭皮開了口:“陳哥?”
陳屹澤聽得快睡着了,眼皮半耷着,極為松散地嗯了聲。
“你看這事兒……”
“什麼事?”男生眼皮微擡,像是終于有了點興趣。
徐輕川見他配合,忙不疊道:“小組作業啊!”
“哦,”陳屹澤反應過來,回得十分薄情,“不管。”
“哥,你是我親哥,我靠奇了怪了,這次的數據我就是算不出來……你今晚也不在宿舍,我真是要完蛋了。”視頻對面的男生急得直撓頭。
“多去舞蹈學院看學妹就算出來了。”陳屹澤笑中夾雜着幾分嘲意。
“……我再也不看了,我以後好好聽課,要不我現在去找你吧,不用您動手,在旁邊給我指點幾分就行。”
這活幹不完,整個小組都一起扣學分,聽見鄰桌的徐輕川這麼說,劉出岸看着自己百分之八十的風險率,心裡也敲起了鼓,他剛要開口說他也想去,視頻那邊的陳屹澤就松松垮垮地站起身,邊倒水邊語氣閑散:“來不了,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