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句崩潰的喊聲之後,二人的争吵理由名正言順地多了一個——孩子。
這場名為婚姻的戰争裡,有人甘願成為俘虜,有人出于好意卻被無辜波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加入,打破了戰争的平衡,曾千篇一律的結局被不知名的推手改寫,也許是日積月累的隐忍與退讓,又也許是出言最後一根稻草角色的演員出現了演出事故。
簡而言之,這場戰争結束了,她的父親摔門而去,在淩晨兩點。
明栀有些擔心,天寒地凍,黑燈瞎火的,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很難理解,為什麼孩子都快成年的成年人會如此不成熟不理智。
這個問題,她之後有事沒事就會想起來,并認真地思考過。但思來想去,結果就是沒有答案。
也許這世界瘋了吧。
沒錯,世界瘋了。
“同學,你還好嗎?”
元旦假期結束,晚自習放學後坐在宿舍門口台階上的明栀從臂彎中擡起頭,眼前的女生在晦暗的黃色燈光下宛如天使降臨。
天使少女站在台階下面,仰着那張看不清的臉,好像很擔憂地看着明栀,手臂向上伸着,懸停在空中,掌心有一包面巾紙。
那一瞬間,明栀覺得,她的世界瘋了。
淚水再也忍不住,就此決堤。
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陌生的少女會駐足于此,也許是因為她的善心,可一個陌生人都可以為她而擔憂,為什麼她的親生父母不可以。
女生被明栀突如其來的淚水弄得不知所措,她手忙腳亂地邁上幾節台階,想了想索性坐在正在抱頭痛哭的人身邊,她笨拙地拍着對方的背,溫聲細語:“乖呀乖呀,哭吧哭吧,哭了就不難過了。”
明栀哭得更大聲了,從那種隐忍的啜泣轉為放聲嚎啕。
冰天雪地裡,兩個女生在台階上坐了許久,直到宿舍鈴響了一遍又一遍,馬上門禁。
“抱歉……”
哭聲斷的太過突然,明栀還不能很好地收聲,隻能克制着抽噎,不至于太狼狽。
殊不知這場初遇已經夠狼狽了。
女生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分鐘門禁,她從包裝袋裡抽出一張面巾紙,輕輕地擦拭着對方哭花了的臉蛋,從口袋裡翻出來一塊糖放到小花貓的懷裡,語氣溫柔地安慰着這隻可憐的小獸:“隻剩下這個了,吃些甜的可能會開心一點,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說說,雖然我不能幫你解決,但說出來也許會輕松一些,反正我們是陌生人,過了今晚誰也不認識誰了……不過,隻剩下十分鐘啦,不然我們兩個要睡大街了哦。”
少女體貼溫暖的話語似有蠱惑人心的魔力,明栀漸漸止住了抽泣,帶着鼻音開口:“我好像做了錯事,讓某些矛盾因為我而激化了……”
她本不用涉足那攤爛泥,卻因為自以為是和那不成熟的忍耐力,将那攤爛泥攪成了沼澤。
“也許矛盾根本不在意是誰的錯呢?沒有你,也有别人,别的理由,人類總是擅長推卸責任,找替罪羊。”
不算皎潔的月光下,少女的神色比月色更純白,明栀聽到一句話,像是在為她開解,為她除惑,宛若神谕。
——“你也是出于好意對吧,那根本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很努力了,不必去愧疚。”
那根本不是她的錯。
她的神明降下了神谕,毫不知情,她的那位新生的唯一信徒從此為其獻上了她的所有虔誠。
盡管那名少女隻是給了她一塊對于她來說如同毒物的芒果軟糖,和一句外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安慰的話。
但那确實是三年多以來,唯一一個說錯不在她,讓她别愧疚的人。
十分鐘很快過去,在宿管阿姨的呼喚聲裡,她們回到宿舍樓。
明栀始終低着頭,興許是怕被人看清那副狼狽的樣子,而女生自始至終也沒有過分打量,十分善解人意。
明栀住在一樓,她們很快分道揚镳,不甘心就此形同陌路的人偷偷地跟着對方上了四樓,知道了她的宿舍号,之後時不時找借口上樓去轉一圈,打探她的消息。
幸好那天晚上背着光,對方也沒有刻意地看她的臉,方便了某些仿佛變态的行迹。
這是一種好奇和喜歡的表現。
明栀自我辯解着。
畢竟她沒有惡意,隻是想多了解一下她的小神明。
皇天不負有心人,暗中窺伺了半年,她的視線終于能在光下生存。
再次見面時,少女像初遇一樣,給了她一塊芒果味的糖。
這塊糖是從小眼鏡那裡來的,她不喜歡。
不是第一次給她的那種軟糖,她不喜歡。
這塊糖聞起來像真芒果,會過敏。
不像那塊軟糖,不會過敏,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