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
雲晟,慈州,郊外樹林
本應夜間出現的枭坐落枝頭,轉過頭瞪着草上的三具屍體,都是布衣男孩,看上去甚至不達成年,皆是被人一刀封喉,而殺害他們的人,此時正坐在小溪邊洗去刀上的血迹。
一位妙齡少女從樹後冒了出來,歸忱提醒道:“避着點血迹,衣服鞋子沾了血不好洗。”
“你的衣服就很好洗?”千之瑤雙手抱胸,完全忽視歸忱的話走到屍體旁,眉頭微蹙,然後又道:“意氣用事。”
“遇到那樣的情況你也會做出這種選擇,師姐。”歸忱把刀收回,那張清秀俊朗的臉此時是嚴肅的神情,厭惡地看向被自己殺的三人。
“人渣判死刑用不着分年齡。”
“不是批評你的意思,就是這怎麼收場?抛屍荒野嗎?”千之瑤踢了踢屍體,對歸忱髒了自己的手略有不滿,這種人渣怎麼配髒她師弟的手?
這三人雖年幼,卻内心惡毒,長期毆打學堂一名内向不善言辭的同窗,那位小兄弟母親早逝爹在外打工,家裡隻剩一年邁老婆婆,為了避免奶奶擔憂小兄弟一直隐忍不說。誰知那三人變本加厲,誘騙小兄弟出來用務農的鋤頭痛下殺手,小兄弟年紀輕輕便命喪當場。
此事在縣衙引起公憤,但那三人家中有點權勢,不然本該判死刑的三人不至于逍遙法外至今。
那位父親千裡迢迢地回鄉卻得知獨子命喪母親因此中風,接受不了現實想背母親跳河一家團聚,被外出曆練的歸忱千之瑤救下,得知此事二人氣不過,但歸忱的速度更快,所以等千之瑤安撫完那對母子後來找歸忱便是這般場景。
歸忱垂眸,緩緩道:“我自會領罰,至于這三人,丢到縣衙門口,讓父老鄉親們看看不教好孩子還害别人家孩子的後果。”
千之瑤心裡認同歸忱的做法,血債血償,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但公道找是找回來了,那個家也是徹底的破碎了。
歸忱看向千之瑤,堅定不移道:“師姐,我們回去吧,不管是宗門的懲戒還是蹲仙門督察組的大牢,這些我都認。”
“行俠仗義會酌情處理的。”千之瑤尋思兩方不會判的太重,而且快百宗競選了關也不會關太久,但重要的是……
“大師兄會生氣你因為這種人渣有了案底。”
此話一出,歸忱眼神逐漸暗淡,身體逐漸踡縮成一個圈,仿佛對人生已經沒有了希望,千之瑤甚至還能聽到他的抽泣聲。
“早知道不意氣用事,而是想辦法讓他們死于非命了,大師兄不理我怎麼辦……”
千之瑤難得安撫歸忱:“那倒不至于……大師兄估計也就生會悶氣。”
玄天宗
手裡拿着新一期《修真日報》,面容慈祥和藹頭發斑白的老道士無奈地看着一旁的年輕人。
“真不去看歸忱?這點事你以前還會誇他呢。”
舒尋那張白淨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原本挺拔的身姿彎下腰趴在桌上,深深的歎了口氣。
錢鴻雁明白舒尋的顧慮,修士殺平民即使師出有名行俠仗義,但多少還是落人口舌,歸忱此舉雖正義,但他還是得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
所以某個人現在正在仙門督察組蹲大牢,象征性的關一段時間後就出來了。
舒尋抿唇,眉頭緊鎖:“他都二十了,還是那麼直來直去,想到什麼做什麼說好聽點是行動力強,說難聽點就是沒腦子不懂瞻前顧後。”
錢鴻雁把報紙折起來:“行了,沒有人在意的,都快百宗競選了,連《修真日報》都沒怎麼評價多少字歸忱的事,你也用不着憂心。”
“更何況,他現在這樣不還是你慣的。”
舒尋:……
“我心裡有數,作為師傅你可以直接說這是溺愛,用不着這麼委婉。”
全玄天宗都知道,他們大師兄舒尋是個極其和善寬容的人,無論是内門外門都是一視同仁的溫柔,跟他接觸越久關系越好則越容易沉溺在他那該死的溫柔上,長年霸榜《修真日報》“那些宗門受歡迎的大師兄”排行榜,因此追求者無數,甚至蔓延到宗外。
而他對同一個師傅的師弟師妹,則更是細心照顧,千家家主曾調侃過“瑤瑤心裡就尋尋一個哥哥,族内其他的兄長都當不存在”。
而歸忱與舒尋幾乎形影不離,不說旁人甚至會誤以為是親兄弟,對歸忱而言,最大的打擊不是修煉受阻被别人打壓,而是舒尋生氣不理他了,對他而言比天塌了更嚴重。
錢鴻雁現在都能想象歸忱有多麼落寞,生無可戀此生無望都不足以形容。
“你再和歸忱冷戰的話,你不信那小子自裁謝罪?”錢鴻雁對這事并不懷疑。
“啊?”舒尋一怔,詫異道,“我沒和阿忱冷戰呀。”
錢鴻雁被他整迷糊了:“你不是生氣了沒有去見他嗎?這不是冷戰?”
“不見他又不代表冷戰了,我有給阿忱寫信讓他好好呆着以及給他做飯食,仙門督察組那邊的夥食我怕阿忱吃不慣。”
“……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他剛進獄的第一天。”
錢鴻雁冷笑,果不其然,舒尋不可能會真的對歸忱生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對歸忱無意識溺愛到一種……算了,習慣了,不評價。
反正他和陳洛言是沒相親相愛到這種地步!森嶼當初對歸遠也沒好到這種地步吧!
舒尋察覺到錢鴻雁好像在生氣,又不知道在生什麼氣。
遲來的更年期終于找上師傅了嗎?
一位約莫三四十歲,頭發摻着些許銀絲,眼角處帶有皺紋,看上去甚是嚴肅不好相處的人踏入了宗主大殿,略微颔首,聲音深沉寬厚。
“宗主。”
舒尋恭敬行禮:“三長老好。”
此人乃是玄天宗三長老,程宥禮。玄天宗出了名的不好相處,所過之處弟子毛骨悚然退避三舍,普通弟子被三長老喊一聲名字輕則汗流浃背,重則當場吓昏。
明明名字裡有寒的是四長老,讓人毛骨悚然的卻是三長老。
程宥禮瞥了舒尋一眼,舒尋乖乖退下為二人留出獨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