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朝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沒想到自己還能活着。想來王钺的那一擊手下留了情,避開了自己要害,還算是個講義氣的人。
可我現在哪裡?白朝駒看着眼前的木質頂棚,縫隙中能看到外頭明亮的陽光。他感覺身底晃晃悠悠的,像是在艘船上。
“你醒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白朝駒側過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雙琉璃色的瞳仁,瞳仁外面是雙漂亮的桃花眼,睫毛微微翹起,帶着幾分嬌俏感。他的臉蛋沒有施脂粉,皮膚細膩光潔,嘴唇則是天然的粉色,唇形飽滿而又立體。
這是個長得極好看的男人。
白朝駒辨認了許久,總算想起這人是誰。
“霜辰?”他難以置信地開口道。
霜辰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我們剛從京城出來,先去江南避避風頭。我怕他們會追來,就先帶你上了船,你現在感覺如何?我看傷口的血都止住了,應當沒有性命危險,等到了江南,我再請郎中給你好好看看。”
怎麼會是他?竟會是他?
像是看出了白朝駒的驚訝,霜辰繼續解釋道:“是恩人寫信給我,要我來京城看看你,沒想到還真給我趕上了。”
是公冶明讓他來的?白朝駒心裡更是唏噓。當年自己責備公冶明擅作主張,放走了兇犯,現如今,這個“兇犯”還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好好歇着。要是餓了、渴了,就喊我,我還挺會照顧人的。”霜辰笑道。
他看起來還真不像壞人。白朝駒看着他含笑的眼睛,那眼睛和公冶明笑起來時有幾分相像,都是一樣的漂亮。
“他在沙州可好?”白朝駒忽然問道。
“沙州?”霜辰愣住了。沙州的事,公冶明并未在信上提及一二。
白朝駒的眼神立即黯淡下去。
霜辰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擔憂,趕忙安慰道:“他既然能寫信給我,就說明他過得不錯。”
白朝駒點了點頭,是這樣最好了。
小船行了許久,白朝駒也睡了許久。過了好幾個日夜,小船終于在一處碼頭靠定。霜辰下船,喊來了郎中,帶到船裡,給白朝駒查看傷勢。
“傷口先前處理的不錯,他身闆硬實,靜養段時日,能恢複的。”郎中說道,又開了些藥方,交到霜辰手裡。
郎中走後,白朝駒對霜辰說道:“我不在這裡待太久,邱績肯定發現我不在了,他一定會派人找我。這一路過來,太容易被找到了。”
“那你準備去哪裡?我可以帶你去。”霜辰說道。
白朝駒警惕地看了眼船外頭,對霜辰招了招手:“你過來,我在你耳邊說。”
霜辰把耳朵湊了過去。
就在這時,白朝駒揮起手刀,重重擊在了霜辰的後頸上。霜辰本就不是習武之人,也沒有任何防備,猝不及防地兩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白朝駒把霜辰從船裡搬上碼頭,随後隻身一人撐着小船,沿着水路前行。他身上的傷才剛止住血,經過方才一系列動作,又裂開了,胸口在隐隐作痛。
看着天色漸漸暗下,他把船撐到河心的一片蘆葦叢中。高高的蘆葦把船完全隐藏起來,從外頭什麼都看不到。白朝駒把船藏好,低頭檢查了下胸前被槍捅穿的傷口。
那傷口包着紗布,但紗布上滲出了血迹。現在山窮水盡的逃亡路上,也沒地方去找新的紗布了。
先睡一覺吧。白朝駒躺回船倉,看着頂棚上透出的星光,閉上了眼睛。
江南的水多,山也多。
小船被一股急流沖出了蘆葦叢,順流而下,飄過數個交叉的水道,紮進深山裡的小池塘。
水流總算慢了下來,小船緩緩飄蕩,抵到池塘的岸邊,停下了,和本就停在塘邊的小船并做一排。
太陽升起,山裡的人們開始勞作。
一名姑娘帶着青色頭巾,拿着兩個魚簍,快步走到池塘邊。
她把魚簍放在塘邊,挽起褲腿,走進水裡,正要收起埋在塘裡的漁網,忽地瞥見邊上的小船不太對勁。
“一、二、三……四?怎麼多了條船。”姑娘疑惑道。
仔細看去,四條船中,有一條的模樣與衆不同。船身的木頭色澤偏淺,船頭也沒系着祈求吉祥的紅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