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段,段博。”小兵說道。
白朝駒點了點頭,把手裡的船槳抛給段博,他已經劃了很久的船,胳膊都已經酸得不行。段博慌忙接過“太子”手裡的,笑得一臉殷勤。
不得不說,這身份還真挺好用的。
“帶我見公冶明,要是見不到他,你腦袋就别想要了。”白朝駒惡狠狠地說道。
他當然不會真要這名和自己無冤無仇的小兵的腦袋,隻是想令他好好辦事罷了。
段博臉色一下子變了,蒙聲不吭地點着頭,拼命使着手裡的船槳。
“我記得是船頭,我記得是船頭。”他一邊劃着船,一邊默念着。
福船已經沉得很深了,整個甲闆都傾斜地厲害,幾乎垂直着紮進海裡。船帆和桅杆都躺倒在海面上,讓靠近甲闆都變得困難。
段博小心地繞過桅杆,往甲闆靠去。小船越靠越近,段博劃船的的手都抖了起來。這麼斜的甲闆,根本不可能站得了人。
“殿殿殿下……”段博一想到自己的腦袋不保,話都說不利索了。他小心地看向白朝駒,想從他臉上找到一些寬容。
可太子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面色緊繃得可怕,眼裡的怒火能把人灼傷。
段博幾乎要哭出來,耳邊傳來白朝駒低沉的聲音:“你确定他在甲闆上嗎?”
“我确定!”段博慌忙點着頭,“我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假話!”
“你在這兒好好等我,我就饒你一命。”白朝駒說罷,一個猛子紮入海中。
深藍的海面下,白朝駒睜開了眼睛。
他從小在海邊長大,劃水的本事非常高超,尤其是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他的本領比尋常水中好手都高出幾倍。
按段博所言,他仔細掃視着沒入海面的甲闆,上面什麼人都沒有。
公冶明或許已經遊走了?但也未必,他現在身子虛,這麼洶湧的海浪,他不大可能遊得出去。
白朝駒往海水深處紮去,很快就遊過船身,越過船底。
船底的海水是黑色的,這裡方才被炮轟過,魚群都被驅散,水裡什麼都沒有,是一片純淨的黑。
除了不遠處的一個黑色小點,漸漸往海水深處墜去。
一定是他沒跑了!白朝駒慌忙遊去。
深水堵着他的耳朵嗡嗡作響,他的太陽穴開始發痛。方才拿着船槳劃了很久的胳膊,在連續不斷地劃水下,更加酸痛難耐,他的手指也因為脫力而抽筋,在逆行的水波中發出咯咯的響聲,仿佛下一刻就要斷裂。
白朝駒要緊了牙關,忍着劇痛,奮力向前。
還來得及,一定還來及!
他離黑影很近了,完全看清了黑影的臉。
那是一副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面孔,長發如海藻般籠罩着瘦削的顴骨和高挺的鼻尖,在暗流下微微晃動。他的雙眼緊閉着,像是完全地睡着了。
白朝駒趕忙托住他的腰身,迎上血色全無的嘴唇,用力擠出肺裡所剩無幾的空氣,全部渡到他的嘴裡。
氣渡進去了,公冶明的眼皮仍舊絲毫未動,沒有半點蘇醒的迹象。
你要是敢死就完蛋了!居然敢殉艦?瘋了吧?你一定得醒過來,讓我好好數落一番!
白朝駒心裡叫罵着,死死抓緊公冶明的胳膊,拼命往上劃。
漩渦比來時更大了,海面波濤洶湧。
白朝駒用盡所有力氣劃着水,窒息感令他的手腳都不像先前那樣有力。還沒來得及露頭,激蕩的暗流就把他摁回水中,要他永遠淹沒在海面之下。
不會就此為止了吧?白朝駒絕望地看着海面,那艘小船已經離自己越來越遠。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船上躍起,宛若離弦的箭紮入水中,飛快地向他遊去。
段博一手托着白朝駒的後腰,另一手拖着公冶明的,用盡全力把倆人推出海面。
白朝駒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才緩過氣來,他就去看公冶明的臉。公冶明仍舊是雙眼緊閉,全然沒有蘇醒過來的迹象。
鹹濕的水從白朝駒臉上翻滾而下,他也不知那是海水還是淚水,或許是兩者混合在一起。他現在慌急了,也不知懷裡的人是死是活,他好像已經死了一樣。
“殿下!快上船!”不知何時,段博已經上了船。他把船劃到倆人邊上,見太子雙眼通紅,眉宇間滿是惆怅。
“将軍應當是嗆水暈過去了。殿下,您快上船!我有辦法救他!”段博說道。